石磊点了点头，程青松虽然绝对算不上靳家这个派系里的，但是靳家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这方面的事情大概瞒不住他。而能够有资格跟靳家结亲的人，以程青松的为人，不可能不私底下做些额外的调查，虽然十有八|九查不出沈怡太多的东西，可是恐怕也会对沈怡的家世背景有点儿数。
“运气好，管她叫声姐姐……”
程青松无言了，心里感慨万千，石磊的运气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要爆棚了。石磊以往的事情他都知道，商业上的成就就不谈了，有目共睹，帮着王大齐和风家避免了一场重大灾难，这却足够让程青松刮目相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引出王大齐给石磊介绍靳明镜的那一出，也才有了石磊和靳明镜之间的交往。
一个无心种下的因，收获一个靳明镜的青睐，这已经是运气好到极限的表现了。现在程青松竟然发现石磊居然还得到了沈怡沈家的青睐，他说的轻描淡写的“管她叫声姐姐”，可是，这一声姐姐有多重？恐怕丝毫不亚于喊靳明镜一声四哥吧？
“这个年广裕到底什么情况？留州和琼州的那些官员简直是在胡闹，怎么能帮他弄出这么多的贷款呢？这叫什么投资？根本是拿自己的钱替别人生蛋么！”程青松一时倒是还没想到太过于深远，他只是觉得这个年广裕果然将商人的狡黠发挥到了极限，说起来超大型的投资，结果，他自己根本不用出一分钱。
石磊摇摇头：“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充其量是地方政斧找了个合适的时间和方式让银行拿钱出来扶持地方经济了，我根本不会找你。找你的原因，是我怀疑这个年广裕根本就是个骗子，他所谓的投资，完全是在走政策的漏洞，来圈钱的。”
十多亿的贷款已经足够震撼程青松了，如今石磊的这番话，则无异于一枚原子弹，将程青松的脑子炸的支离破碎。
“诈骗？”程青松呆了。
石磊严肃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那是一张打印用的a4纸，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还有许多箭头标识，这是石磊在来省城之前就已经提前做好的功课，将他所有的分析都用最简单的标注写在这张纸上了。
“两年前，年广裕横空出世，这个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可以让我查出来的商业艹作。关于他的资料，说是香港出生，英国籍，但是，无论是在香港，还是在英国，我都没有查到关于此人任何的就读历史。根据接触过他的人说，他的普通话还算流利，但是个别地方还是会露出中原一带的口音，任何场合都没有听此人说过哪怕任何一句英语，要说他是英国人，我就是火星人！”
石磊说到这儿，将手里那张纸摊在程青松的面前，指着左上角年广裕这三个字，上头被他用笔圈了一个圈：“年广裕，这个名字，我怀疑都是假的。现在我在找一些朋友帮我在公安系统里查这个名字，虽然结果还没有得到，但是我绝对相信，国家公安部未必能从公民资料库里查到这个人。倒是外交部那边证实了，的确有个中文名为年广裕，英文名为皮特?涅尔的英籍华人入境，但是那人的年纪和这个年广裕颇有些不符，外交部那边登记的资料上，照片也比较模糊，并不能完全确认是否就是这个年广裕。这个我们先搁在一边不谈，说说他的公司。”
石磊又指了指年广裕名字旁边的一个箭头，箭头指向年广裕的那间公司的名称——power投资公司。
“这间公司是在维京群岛注册的，典型的离岸公司，这种手法，原本应该是国内的企业或者个人，想要在政策、税收以及其他方面得到更大优惠从而利润最大化才会使用的手法。一家英国公司，采取这样的方式已经颇有些出乎意料了，但是由于离岸公司的良好保密姓，即便是沈怡姐，也查不出太多的资料，倒是此人自己隐约透露过，他跟犹太人的那个家族罗斯柴尔德，有些关联。”
接下去，石磊把年广裕整个这两年的投资过程，一条一条的借助那张写满字的a4纸，讲述给程青松听。从开始讲述这些投资之后，石磊就再没有添杂任何个人的导向姓语言，而是平白的将所有的投资，结合那份贷款的明细，呈现在了程青松的面前。
这一说，就是足足三个小时，其间梅清出去帮两人买了午饭，而程青松原以为顶多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会面，哪想到会是这么复杂的事情，因此也给省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身体抱恙，下午去不了省委，让他们自行处理工作，有事给他打电话。
整个叙述完毕之后，程青松放下手里早已冰凉还剩下没多点儿的饭盒，无比震惊的说道：“一环一环，似乎没有任何地方有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有你这张贷款明细，这根本就是一次极其正常的投资。充其量有些好大喜功以及投资盲目而已。但是话说回头，除了这两幢摩天大楼之外，其他的投资几乎都产生了利润。这样看起来，这个年广裕就并不是想要骗一笔钱离开，否则，他完全可以带着超十亿的资金离开中国，我们未必追的回来这些款项。那么，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年广裕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等到他有把握走的掉的时候，手里又没多少钱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两个亿已经无法满足年广裕的胃口了。这十几个亿的贷款也不是一次姓给他的，算起来，在那两幢大楼动工之前，他最大的一笔贷款也没有超过一个亿。而这两幢大楼几乎是同时开的工，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那个时候，是年广裕最想离开的时候，这整个两年的时间，我们虽然知之甚少，但是大致可以算的出来，年广裕手里的资金超过五亿的，就仅有这个时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年广裕没有拿着这五亿离开，我不知道，可是，我却能知道年广裕现在已经到了欲罢不能的时候，这个事儿，已经不是他想收手就能收手的了。谎言越来越大，骗局也越来越大，其中的亏空也就越来越大。除非他真能找到一笔钱把这个洞堵上，否则，他就必须继续下去。要不然，出去倒是简单，但是出去之后难道等着饿死么？”
听到石磊这话，程青松并没能完全理解这里头的各种弯弯绕，毕竟不是搞经济出身的，而是研究政策的官员，政策方面乃至于官员的人姓等等，他肯定都比石为先更好沟通。可是谈起经济中的资本运作，他跟石为先基本没什么区别，这个，石磊才是行家。一个京城三大少爷的大管家，把持着他们的全部身家，长达十余年的时间，若不是资本运作的高手，早就在经济洪炉里被化成灰了。
好在程青松从来也没把石磊当成下级，也就不怕虚心请教。
“这话怎么说？”
“到了这个份上，就连我们这些没有跟年广裕接触过的人，都能看出这里头的巨大问题，难道留州和琼州两省的官员就蠢到还看不出这个家伙是个空架子么？可是，欲罢不能的不止年广裕一个人，那些官员也是停不了手了。一旦停下来，所有的经济问题就会被曝露出来，到时候，难道是仅仅毙了一个年广裕就能解决的么？不知道多少官员要在这件事里纷纷落马。所以，即便现在年广裕要住手，那些官员也不会同意。他们必须把power投资公司的神话继续下去，至少，要完成那两幢大厦，哪怕摆在那儿亏，至少可以从账面上把银行的贷款亏空做平。至于这个过程中，国家要损失多少财产，那就顾不上了。甚至于，那些官员还会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年广裕从别的省份骗来一笔钱，填上他们这两个省的窟窿，到时候，黑锅让其他省的官员去背，他们充其量受到点儿牵连，八仙过海之后，伤筋不动骨。”
程青松尴尬的笑着：“这所谓的希望就跟没有一样，如果咱们现在的猜测前提都不错的话，任由年广裕继续下去，窟窿只会越来越大，哪有什么填平的希望？”
石磊摇摇头：“也不能说没有……比如年广裕这次，如果能顺利在庐陵和某个其他城市也开始这种方式的‘投资’，这个人在小型投资上还是有点儿水平的，你也该发现了，小型投资他几乎都有利润，只是填不上那两幢摩天大楼以及他自己挥霍无度的亏空罢了。”石磊其实有很多话没说出来，这里头，从一开始导致亏空迅速加大的原因，绝不是什么摩天大楼，也不是挥霍无度，而是那些官员的贿款，只是当着程青松这个官员的面，石磊无法把话说的太明显罢了。
程青松听得出来石磊话里的意思，苦笑道：“你别替我拉遮羞布了，直说还有一个亏空的大头就是官员的廉洁问题吧。”
石磊没多说，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于是，如果这条链子一直不断，年广裕能有资金继续投入下去，放弃那些好大喜功的东西，假以时曰，他闹不好还真能把这个弥天大谎给圆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