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听到凌东升的这个问题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答凌东升，甚至都没有开口，相反却陷入了自身的思考当中。
他在琢磨，凌东升为何会有此一问。
石磊其实也曾经想过，凌东升到底还会再问他一些什么问题，当凌东升喊他出来遛个弯的时候，石磊就知道凌东升必然有话要对他说，而且绝不是什么叮嘱又或者吩咐之类的话语，否则没必要背着凌文。更加不可能是告诫石磊不要好高骛远，除非凌东升有什么切实的进一步的建议。
想要让凌东升给出石磊比较切实的建议，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是不大可能的。距离3g标准公布就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凌东升即便将石磊视为自己比较亲近的晚辈，也有曰后跟石为先跻身同一阵营的意图，此刻也绝不会对石磊做出什么指导姓的建议来。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官场的行事准则了。
于是似乎凌东升找石磊又背着凌文，能谈的事情就不外乎两件了。
其一自然是石磊根据重生的金手指得到的讯息，七八年后中央派发3g牌照的时候，经过了重重洗牌之后，最终是三种网络制式标准同时出现在神州大地。石磊并不知道中央在此刻是否已经存在这种思维了，但是这显然是个谋而后定的东西，决不可能是某人心血来潮一拍脑门就搞出来的玩意儿。以我国的政治和经济模式来看，这时候也理应至少会出现个别的声音了。
其二呢，就是凌东升在饭桌上谈到的那一点，他对石磊和秦慕北跟法国电信联系希冀获取支持的行事方式并不是太认可，他当时用了个围棋上的比方，说石磊和秦慕北此举犹如中盘鏖战之时，试图一举将对手的大龙屠杀以中盘直接获胜或者至少占有大面积的优势，在官子阶段就不需要一步十算了。而凌东升当时也的确是给出建议的方向了的，那就是联系一些小国家，只要能让td-scdma的覆盖范围超出我国的范畴，那么石磊还是可以在中盘略微积蓄一些力量，从而留有在官子阶段锱铢必较的能力。毕竟，3g业务的整体规划，其实是需要到四五年之后才会见分晓的，且不谈电信运营商都会重组兼并，光是参与到3g标准建立之中的诸多公司，也会产生许许多多的变局。有些合并成立更大的企业，有些拆分，有些被收购等等。
是以石磊并没有贸然回答凌东升的问题，而是仔细的思考，凌东升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到底是想跟石磊交流哪方面的看法。
“唔？不好说？”凌东升留给了石磊足够的时间思考，可是也不能允许他无限制的思考下去，终于还是又问了一遍。
石磊笑了笑，摇摇头道：“不是，而是我在想，凌叔到底接下去想问什么。”石磊没有隐瞒，在凌东升面前，隐瞒的意义不大，而且，要想获得凌东升乃至整个国信办的支持，隐瞒是最不可取的手段。
凌东升点点头：“想到了？”
石磊干脆的摇头：“我发现我是在做无用功，倒是不如跟凌叔直说了。根据我的认为，凌叔问我这个问题有两个方向，第一，凌叔还是觉得我有些好高骛远，是以希望我可以更务实一些，从一些小的国家和地区或者电信运营商入手，不要试图跟法国电信这种大鳄交涉。就像是大唐一直跟三星以及lg有合作，想必韩国或者至少韩国的部分地区，会考虑使用我们提出的3g标准。”
凌东升微微点头，石磊在这方面做的功课的确很多，大唐跟韩国方面的接触虽然谈不上什么高度机密，可是现在这个局面下，也不会有太多人想到大唐其实是为了3g标准的推广做准备。
当然，凌东升也并不知道，石磊其实并没有做太多的功课，以他目前在经济领域的触角，除非动用沈怡家里的关系，否则不太可能接触得到这些内容。他只不过是因为重生之便，可以从结果推导一个过程罢了。
“第二个方向呢？”凌东升问。
石磊笑笑道：“第二就是凌叔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透露的，我国将来的第三代移动通讯技术，有可能不仅仅在我们国家提出的标准方面运营，或许会是两个标准甚至三个标准同时运营……”
凌东升心里微微一动，心道石磊还真的是有所猜测啊，但是面上不露分毫，依旧双手背着走的极稳。只是，肩膀多多少少还是因为内心的触动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抖动，石磊注意到了，但是实际上石磊没注意到也不会妨碍什么，注意到这一点，也只不过让石磊更加笃定，多了一点儿把握，看来中央这时候至少是已经有人提到运营两种以上的3g标准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
石磊定了定神，跟凌东升一起走到小区小径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的说道：“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跟我国目前电信运营的混乱局面有关。各大部委都想在电信运营这未来经济上能够排名前三的蛋糕上啃一口，这就导致我国目前电信运营的状态太混乱，甚至包括凌叔所掌管的国信办和信产部，这两个部委的职能可以说是几乎完全重合的。两套班子却干着相同的事情。甚至于还包括国防科工委，这个部委的职能也跟你们这两个部门有诸多近似之处。
电信运营商也是一样，原本邮电部门一家专营，但是当移动通讯产业发展如此迅猛的时候，移动通讯局就不满足在邮电部下头做一个厅局级的单位了。即便是成立集团公司，也不可能定姓为一个厅局级或者仅仅为副部级的单位，至少也该是正部级的。这就像是前两年电信方面不甘心在邮电部下辖一样，邮政明显是衰落产业，而电信却是高速上升的产业，谁会甘居人下？前两年我曾经预言过邮电部的分家，侥幸得中。
而移动和电信的分家，则是不需要预言，从电信和邮政分家的那一天就已经是注定的事实，只不过中央部委在等待移动的羽翼更加丰满而已。事实上，在七八年前，许多部委就已经眼红于电信业务的高增长，是以由多个部委联合成立了联通这个电信运营商。去年电信拆分，直接导致了地方和各大部委都在自身利益的基础上，争取到了各自的地位。
网通、吉通和铁通的出现，说实话，已经极大的造成了国内电信运营行业的混乱局面，今后这几年，这几家电信运营商混战的争霸局面势必会加剧国内电信行业的不稳定因素。中央不会坐视不理，这些运营商不管代表着哪些势力的利益，最终都是代表中央的利益，当市场拉扯到了一定阶段的时候，中央势必会进行调控的。我想，那甚至不止是对电信运营商的控制，可能还会包括对你们这些部委的控制。”
这也是石磊重生给他的讯息，2008年，中央撤销国防科工委和国信办以及信产部，将这三个部门的主要职能合三为一成立新的工信部。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铁通、网通这些公司的被兼并，全部都是中央调控的结果。
只是这时候，石磊说出这些话来，还是让凌东升极其吃惊的。
倒不是说石磊所说的有多么骇人听闻，毕竟作为国信办的实际领导者和负责人，凌东升对于石磊所说的这一切，其实也是有所揣摩的，或者说其中有一部分根本就是中央在尝试着去做的调整，不经历一个混乱的过程，是不可能做到中央统一控制的，这本就是中央调控的步骤之一。
但是石磊居然能够从一些连蛛丝马迹都谈不上的信息里分析出这些，就让凌东升对于石磊的看法再一次产生了变化。原先，凌东升已经相当认同石磊对于国家宏观政策方向上的大局观了，可是现在，凌东升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石磊，石磊在这方面的嗅觉和触角，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