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发生前有预兆吗？大多数没有，如果有，也是人感受不到的。混乱发生时，人便会聚焦在眼下的问题中，追溯缘由，推测结果，忽略事情的边界是模糊的，一个“缘由”能够引发多样的变故。
“集团准备下通知了，一半以上要……”杨河川的同事悄悄对他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撇了撇嘴。
“毕业……真是很贴切了。”杨河川哭笑不得。
“找下家吧。”同事无奈地叹气。“留下的也不好过……”
杨河川扫了一眼办公室，企划公司的人各自低头假装干活，避免眼神交汇，另一个怀孕同事，刚因为孕吐跑去了洗手间，牛大的椅子半躺着，小被子搭在椅背上。
同事朝那个方向怒了努嘴，“从中午出去就没回来，打电话找人去了。”杨河川和他的同事心里了然，照现在的形势，可能已经基本确定谁走谁留了，但是又仿佛有一线生机，最终决定权把握在营销总和集团手里，这就不好说了，阴晴不定的营销总，加上高高在上的集团，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这里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杨河川心里闪过一丝丝异动，不是怕裁员，是遭遇重大事件的不确定感让他恍惚。上班这事儿真是越来越有不确定性了。竟然堪比白日梦的不确定性。
“有说赔偿的事儿吗？”
“估计是最低水准+吧，不好说，巢湖项目的说是得跟人力谈。”
杨河川盘算了一下裁掉自己的成本，嗯，合适，我都想裁我自己。
“人力那帮老狗，怎么恶心怎么办。”同事忿忿不平，仿佛自己已经在跟人力谈判了。
一直到下班都很平静，没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大家都尽量像没事儿一样照常工作、加班、摸鱼，只有工作微信群比往常平静。杨河川故意躲着营销总，生怕给他造成什么困扰。这想法有点多余。
第二天一对一的谈判就开始了。杨河川什么都没争取，签字走人。出来之后，同事追着他问，他也说不上来签了什么东西，谈了什么内容，谈了又像没谈。同事握拳擦掌也去谈判了。杨河川回来之后，开始整理工作交接的内容。
企业采访的事儿没法往下做了，这意味着跟柳如嫣的最合理链接线断掉了。他想明白这事儿之后，才感觉到一点点不甘心。一边放松，一边不甘，人真是纠结啊。他翻出柳如嫣的微信，想告诉她裁员的事儿，但找不到合适的说辞，遂放弃，下午再说。
中午，他找了个晒得着太阳的地方，睡午觉。这是他第一次不在办公室午睡。原来牛大不允许他们中午看不见人，要求随叫随到，这会可是能真正的午休了。
在大落地窗旁边，望着外面高耸的精神堡垒和一旁施工的工地，不得不说，这个工作给了他一些意义感，做事有成果，肉眼可见。
他睡着了，随即进入白日梦里。在一个停工的工地，漫无目的地闲逛。他有些耳鸣，然后听到熟悉地猫叫，是嚎叫，破音地嚎叫。他抬头循着声音找去，声音源于未建完地楼座里。他鬼使神差地朝那边走去。
他走了很久很久，像是没有尽头，猫叫声渐渐变近，变得更响，完全跟耳鸣混淆在一起，他耳朵里一种空旷感，继而开始耳痛、头痛。白日梦世界很就没有让他感到痛苦了。他想要醒来，又睁不开眼。
拯救他得是电话，宠物店的店主姐姐的电话，电话那头慌慌张张，告诉他“蛋炒饭不见了。”
“饭？什么饭？”杨河川拇指和食指用力揉捏太阳穴，脑子还没有恢复过来，“你说的是猫？猫，不见了？”
他想到白日梦的场景，有些毛骨悚然，难道，难道猫跑进白日梦里了？白日梦和现实世界开始混淆了？
“我查监控了，监控有问题，蛋炒饭不见那会，监控都是雪花，什么都看不到。这个监控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他确认了白日梦里的猫其实是现实世界的猫。张嘴想要解释，又收住了，转而换成安慰的话语，安慰了六神无主，一直反思自己哪里出问题了的店主姐姐。
挂掉电话之后，他尝试再次进入白日梦，没有成功。想了像，只有俞方圆能理解他。他没有打电话。人在极度混乱的时候，语言功能会削弱，甚至丧失。他发信息给俞方圆，“我的一只小猫，跑进了白日梦，可能走不出来。”
俞方圆感到恐惧。
现实世界出现的意外远不止于此，也出现了不明意外。售楼处外面有一个装饰塔，上面安装着很多品牌的logo，毫无征兆的脱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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