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抬起眼。
西王母婉妗皱皱眉，“不……不对……这邪气不是你的……但确实从你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洛桑在一旁替我担心起来。
我思索了半天，才黯然道，“邪气的话……应该是我膏肓二穴里的一对龙须引所致。我被人下了血咒。”
“哦？！龙须引？血咒？！”西王母婉妗诧异，“说来听听？”
“还是上次在唐朝的事情。”想来西王母虽然神通广大，但也没耐烦知道每一个人的每一个细节吧。
我大概讲了一下龙须引的来历，和我中针的情形。
西王母婉妗在听到“黑鳞鲛人”这四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诧异之色更甚。
因为被两根龙须引植入膏肓，回到现代后我曾经查过关于黑鳞鲛人的资料。
《山海经－海内南经》当中如此记载着：“伯虑国、离耳国、雕题国、北朐国，皆郁水南。注：离耳，锼离其耳分令下垂以为饰，即儋耳也，在朱崖海渚中；雕题，黥涅其面，画体为鳞采，即鲛人也。”
对于陆地人而言，黑鳞鲛人身上有三宝。
第一宝就是油膏。炼化他们的尸体油脂成膏，燃点很低，只要一滴便可以燃烧数月不灭，所以古时贵族墓中常有以其油脂作为长生烛的。《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中提到：“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记得吗？这个油膏做成的长生烛，曾经惊现独孤皇后小院门口。
黑鳞鲛人身上的第二宝，是鲛绡，《述异记》中载：“南海出鲛绡纱，泉室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金，以为服，入水不濡。”因为质地轻柔绵密，所以入水不湿。不知道为什么查到这个资料的时候，我除了想起郝念恩说过的“穿上入水就能隐身的黑鳞水靠”之外，还想起了洛洛手上的那一卷“混天凌”！
感觉也是鲛绡做的呢！
黑鳞鲛人身上的第三宝，是珍珠。《搜神记》中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这是一个令人感觉心疼的叙述，说鲛人的眼泪能变成珍珠。《太平御览·珍宝部二·珠下》引张华《博物志》说道：“鲛人从水出，寓人家积日，卖绡将去，从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满盘，以予主人。”为表示小小的感谢，鲛人一下就送了一盘珍珠。
此外，鲛人常常带着鲛绡在沿海地方和陆地人做生意，他们也有自己的文字。唐人李颀《鲛人歌》是这样写的：“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轻绡文彩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有时寄宿来城市，海岛青冥无极已。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始知万族无不有，百尺深泉架户牖。鸟没空山谁复望，一望云涛堪白首。”在他诗里，鲛人是今年相见明年期的情深意重的好朋友，过着“百尺深泉架户牖”的海洋生活。我不觉得他是在瞎编。
总之，不管东海还是南海，黑鳞鲛人身上的油膏、鲛绡、珍珠这三宝，全都有据可查。
但翻遍所有资料，我都没有找到关于“龙须引”的解释。
记得当时郝念恩介绍“龙须引”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它能让已经死去的鱼重新开始游动、让死去的人重新开始呼吸。但是，其实它不是真的让鱼、让人起死回生。它主要能够刺激死物，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活着一样。听东海的人说，这东西来自黑鳞鲛人的鱼鳍。东海的人发现了它的妙用，常常用它来控制死人为他们出海干活。因为死人不需要吃东西喝水，也不需要休息。
——但这东西有个问题。单单是鱼鳍，它并没有这么神奇。它有效，主要因为灌注了海上巫师的念力。隔三岔五的，它就必须重新灌注念力，否则会失去作用。
——因为灌注了巫师的念力，所以当时巫师给这宝贝取了个名字，叫做“龙须引”。
西王母和洛桑两人听完我的简单陈述后，都思索了几秒钟。
洛桑皱着眉，率先问道，“可可西里，你可见过那下咒的巫师？”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关心能否解除我身上的魔咒。
“见过几个。其中一个是突厥最有名的巫师。”我说的，当然就是化装成老柴头、脚穿红鞋子的诡异老太婆——安禄山的母亲麦图。
“突厥？”西王母侧一侧头，抿嘴一笑，“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她究竟在想什么，我不是神仙，不得而知。
但是西王母的神情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好像知道某个人要倒霉了、却特别高兴看着她倒霉似的那种促狭。
我继续说道，“但在龙须引里下血咒给我的，是另一个巫师。她……”
我停住了。该怎么形容公孙佳人呢？
想了半天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含含糊糊描述道，“她是一个大魔头。她给我下咒的目的不是杀死我，而是控制我。”
“控制你？”洛桑问。“怎么控制？”
我看看自己的右手，那朵被迷达烙上曼荼罗印记的黑色疤痕犹在，“大概就是这个吧。她希望能够让我在关键时候魔性大发，滥杀无辜或是犯下滔天罪行。”
西王母饶有兴致地结果我的右手，仔细看了看，说道，“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难怪我觉得你身上有邪气。”
随后摊开我另一只手，看一眼就说道，“这一个很好。正大光明，宁静祥和。”她放开我的手，脸上的促狭之意更甚，“琴姑娘，我们做一个巧宗儿可好？”
“什么巧宗儿？”我问。
西王母婉妗凝视我的脸，“观察姑娘这些时间，虽然还不能完全知道姑娘成长过程中所有涓滴小事，我却也确定了几件事情。琴姑娘允文允武，这就不提了；却不知为何姑娘体内有女娲娘娘一脉特有的虫草精华？我瞧姑娘刚才知道自己是女娲娘娘后裔的时候，似乎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虫草精华？！”我惊呆了，“这是什么东西？”
西王母侧一侧头，“这东西能够帮姑娘抵御千百种毒物，不仅如此，如果姑娘愿意，若哪天突然练起毒物来，只怕也会事半功倍。”
我搜肠刮肚地回想，突然双眼一亮！
是那个！唐朝！我吃过玲玲给我的一颗“尸驱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