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虽是首领，却肯定不是统帅。否则，他们在等什么呢？”
我暗声叫好，道，“世子的洞察力和冷静，真令琴刮目相看。”
他忽而微笑，斜我一眼，“我都说了我勤练兵，你还不信？”
我们的对话先是令公子姬成乍舌，而后他也随着我们的谈笑放松下来，鼓起勇气道，“哥，既如此，便让我上前先去擒了此首领！”
掘突迅速恢复沉静，拦住他，摇头道，“依我之见，突厥兵马并非尾随我们而至，极有可能只是巧遇。一时吃不准，所以没有贸然进攻。他们人多势众，尚未表露敌意，我们岂可主动挑衅？”
时隔四年不见，他竟已能将情绪控制收放自如，连我都深深纳罕。这小子果然成就非凡。
他转向我，“琴，你看呢？”
我答，“赞同世子观点。再者，即便要动手，也该是我先动手。你们二人身份太特殊。”
掘突沉吟。姬成点头道，“琴姐姐分析得很是。此乃秦戎边境，我们一动手，即刻变成姜戎与大周之战，兹事体大。”
掘突冷笑道，“分析是没错。但我怎会让女子顶在我身前？”
当下往前一步，虎躯挡住我半边身体，朗声道，“尔乃何人？”声音洪亮，直达突厥军队全体。用的，是纯熟突厥话。
坡下一阵窃窃私语。那背负巨弓的汉子拍马上前，亦用突厥话回答，“我乃满也速将军帐下勇士——兀都，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心中一惊。掘突察觉我的诧异，遂低声问，“琴识得此人？”
我答，“我虽不识得此人，但满也速乃是突厥首屈一指的大将，在军中地位仅次戎主。”
掘突道，“此人敢公然报出满也速名号，想必来头不小。”
姬成又有点慌张了，连忙问，“我们该如何回答呢？”
我计上心头，踮起脚尖，对掘突耳语几字。
掘突扬起眉毛不解的看着我。我则很肯定的冲他点点头。
他转回身去，大声回答，“我乃曲灵将军之贴身护卫——突掘！”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小子，还会改词儿。我只告诉他报上曲灵的名字，他倒好，还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念，听起来倒像是个突厥名字。
不过此语果然奏效。兀都明显震惊，旋即伏下身去，同手下商量片刻，方才半信半疑道，“既是贴身护卫，为何不在曲灵将军身边？”
掘突道，“他遣我等去秦邑办事，此刻正在等我复命。”
兀都疑惑仍未尽去，眉头深锁，又问，“我为何从未见过你？还有那个女的，为何蒙面？”
“那个女的”，说的就是我了。
掘突回答，“我们三人专门为曲灵将军执行特殊任务，你没见过才对。”
兀都哈一声笑道，“巧得很！曲灵将军立时就到，你所言虚实，即刻便知。说不得，兀都还暂时不能放你。若你真是将军护卫，便请恕兀都无礼；如若不然，自由曲灵将军发落！”
我瞪大眼睛。竟有这么巧的！他们迟迟不动手，原来就是在等曲灵指示！
姬成到底沉不住气，嗫嚅道，“这下怎么办？！”
我低声回答，“静观其变。”
双方僵持片刻。突见一人自人群中挤出来，跑到兀都马下，仰头说了句什么，兀都脸色大变，咬牙切齿，怒吼道，“好你个突掘！曲灵将军刚从犬丘开拔回来，根本就没有派过什么军士到秦邑！即便派了，你也不该绕道此处复命！说！尔等究竟何人？”
我看清那报信人的身影，心中一凛。
竟然就是嬴叵的马车夫、把我出卖给姜戎的突厥内奸——道未！
老娘蒙了面也被你认出来了吗？不禁恨得牙痒痒。
此君一而再，再而三的搞鬼，实在可恶。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兀都已然箭在弦上，拉弓射来。
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冰。
嗡！一枝箭带着浓浓劲气袭向掘突，虽距离百步之遥，然而后半程却丝毫不见箭身坠跌，可见劲道多足。
与此同时突厥阵营爆出一大声喝采，显然是受到首领豪气影响，突的群情激昂，跃跃欲试。
掘突和姬成显然都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动手，尚自愕然。我见势不妙，纵身跃向前，左手伸出，顺着箭的去向急速挥动袖袍。
哧一声，箭头瞬间贯穿衣服，但速度稍减。我敢这么伸手，完全是有了此前硬接牧原那一箭的经验。当下右手暗捏日轮印，如游蛇般跟上，先拂动箭身以改变其飞行方向，随后以两指攒住箭头，令其变作以我为圆心绕行；最后手指运力，整枝箭竟自箭头处开始折断。
啪、啪、啪！飞矢寸寸尽裂。
在旁人看来，我也就是突然闪出来，原地转了一个圈，便随手抓住了那枝杀气腾腾的箭，并轻轻松松将其捏得粉碎。
该刹那万马齐喑，成百上千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只听得到寒风呼呼从草原上空掠过。
再过半晌，才看到突厥阵营慢慢骚动起来。他们本期待首领一出手即令骗子血溅当场，岂料被一介蒙面女子轻松化解——当下又疑又惧，纷纷交头接耳。
姬掘突这才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琴！你怎敢！……”
我瞪着左袖上的洞洞，一样的神魂未定。
姬成噗通一下跌坐在地，面如金纸，“我还以为死定了……”
我吁一口气，轻轻道，“我也不知……只觉得恐怕这是唯一方法……”
掘突见我毫发未伤，遂转向戎军怒吼道，“兀都！你堂堂勇士，竟不分青红皂白，偷袭我们三人！”
我当下叫绝。
突厥人虽狡猾，却也义气至上。尚未水落石出之际，以多对少，首领还要着急动手，确实不大地道。兼之偷袭未果，被掘突几个用词刁钻的短句一形容，更加显得兀都失败而且猥琐。
果然那边骚动更加严重，有些军士甚至脸露鄙夷，看向首领。兀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至极。
我扶起姬成，轻声叮嘱掘突，“小心他恼羞成怒。”
掘突哈一声笑，声音虽轻却豪气干云，“没想到我掘突首次真正对阵突厥，就是和琴你并肩作战。荣幸之至啊！”
我瞪他一眼，“等风平浪静了再感慨不迟。”
他于是再次转向兀都，“喂！既然曲灵将军未到，你又不信我所言，不如我们一对一比武，好过你以多胜少，胜了也不光彩？”
这也算是给了兀都一个下台阶，同时又给了自己一个突出重围的好办法。
我心中真是越来越钦佩掘突的口才与应变能力了。
兀都虽没搞清楚我怎么就弄碎了他全力射出的一箭，仍还是自信满满，朗声回道，“如何一对一比武？”
掘突道，“我们立个规矩：你我二人比试，不许他人出手相助。你若胜了，我任你处置，但须得留我同伴二人去向将军复命——你放心，有他二人说明情况，将军怪不得你……”
我微微笑。真是的，这臭小子忙乱中竟还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