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突咧嘴一笑，“这个我绝对相信。如此，保重了，不日后伯府再见！驾——”
他那咧嘴一笑，简直英俊得如阳光一般，足以迷醉全天下所有女人的心，也足以抵挡这冰雹肆虐过的天地。
他们离开后，我继续前往郑伯府。
现在我最想见的人，是洛桑。
可他远在阿尼玛卿山下的羌族部落。要从这里出发去，只怕十天半月都到不了。要我穿越时空，又不一定能驾驭得了那女娲石。纷纷扰扰这些日子，我都没顾得上研究西王母教我的穿越之法。
所以，我只能去郑伯府等他。
就像扎西说的，洛桑到过那里。如果他想念我，他会去看我，这恐怕是最快能够见到他的法子。
东行至赤水河时，天色已全暗。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河水潮汐暴涨，水声滔滔，令雪燕踌躇不前。上下数千年，这里都一直是关中与中原的关陕大道必经之地。在西安读大学期间，我曾到过此处。这里有一座明朝修建存留下来的石质桥上桥，桥栏雕有九条精美的石龙，分别镶坐在每个桥洞的拱顶，龙头朝南，吮吸着上游洪水；龙尾向北，指示着下游方向。我那时站在桥上，想象古往今来，商旅行人、铁骑战车不计其数从此经过的情景。
可现如今，那些商旅行人、铁骑战车尚未到来，赤水茫茫，几无船只，唯有我独驻水边。
雪燕有点怕夜，又有点怕水声，眼睛和鼻孔都张得大大，任我怎么哄劝，都死活不肯向赤水更近一步。像个执拗的小孩子：不走不走，睡觉睡觉！
南面河畔密林里有光亮，星星点点，半明半灭。我牵着雪燕，循光而去。
走近一些，看真切了，发现不是人家，只是篝火。
我驻足想一想，决定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了。
刚待转身，但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自密林深处传来，“姑娘何须踌躇？”
此处距离篝火，少说数十丈远。除非神鬼或者高手，不然焉能知道我在此处？
不过更叫我不安的，是那把声线。异常熟悉，搜肠刮肚半晌，却愣是想不起来在何处听到过。
正踌躇间，声线带着浓浓笑意，再度传来，“姑娘绝世武功，还怕什么不成？”
我不语，转身离开。
女声再起时，倏地贴近，显是那女子正以极快速度朝我而来。
“唉……真是的，你竟如此胆小？”
那一声唉十分动听，娇俏里满是小哀怨，给男人听到，难保不心驰神往。
我并没有回头，淡淡答道，“我只是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而已。”
话一出口，似有闪电在我脑中划过。
是你了！！！
我知道这把女声为何如此耳熟了！
那正是我自己的声音啊！
口吻，语气，嗓音，乃至娇嗔时组句方式，都一模一样！
就是你！！！
我内心激动，却努力控制身形上不要有任何变化，依旧牵马前行。
那女子终于掠到我身前，堪堪拦住去路。
微弱火光与月光下，更叫我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她白衣赤足，长发绕肩，雪肤玉肌，一笼面纱遮住俏颜，绕是如此，也能看得出——看得出——
外貌果然也和我一模一样！
她见我吃惊，再次叹气，“唉！”
说罢转一个圈，如林中仙子一般裙袂翻飞，娇笑道，“我虽并不喜欢穿得如此简陋，但总算吓你一跳，也值回来了！”
这一次，听仔细了，发现她的语气更多孩子气，除非刻意压抑，实际和我还是有区别的。
我静静微笑，只字不发。
对待好奇心比我更强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她自己多说话。
果然她等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顿足道，“难怪他几次吩咐，叫我扮你的时候少开口。唔，你可真是沉得住气！”
看吧，一句话已露出无穷端倪，何须我问。
我摊开手，“他可还吩咐你，他承诺过数年内不骚扰我？”
她漫不经心的摇头道，“我可没有骚扰你噢。只是天气突变，旅途辛劳，为你生堆篝火驱走夜间寒气而已。谁知你不领情！”
且不论她假扮我是否可恶，至少举手投足，非常赏心悦目。
见我没回答，她又走近我一点，侧一侧脸颊，“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带走嬴耳与赢夏的？”
唔。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睫毛弯弯，不笑也带个笑意，比我甜美百倍。
沉默是金。我凝视她，下垂的双手却还是捏住一个不动根本印，以备不测。
他们这行人行事诡秘，武功了得，我可不敢放松警惕。
她终于失去所有耐性，摘掉面纱，手插小蛮腰，又气又恼。其实她和我真的不像，看起来年纪更小，面孔更俏丽。但因为衣着一样，声线类似，乍看之下，也仿似是我自己在做这些动作，有如照镜，那感觉真是怪异非常。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噢？”她不依不饶，面有得色，“你终于问我问题了？”
真是孩子。我噗哧一声笑出来。
她见我笑，十足愣住。过半晌，才轻轻道，“难怪他……他说你笑靥似花不语，无人可敌。”
这个“他”，想必就是黑衣人了吧。
我返身走向篝火，“罢，承你人情吧。”
她跟上，“喂！你叫我幻娘吧。”
我侧目，“哦？那么你的名字，叫做姜幻？”
她咦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继续说道，“堂堂王室之女，为何天天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她更加吃惊，“你知道的果真不少！！”
哼。
我何出此言？
这是一个倒过来的公式。落冰雹那晚，我突然发现自己神似公孙佳人。我会在唐朝爱上公孙佳人，因为她恰恰是我自己第一世形象的翻版。
同样，掘突此刻迷恋我，后来却深爱自己的妻子——史称“武姜”的申国公主，也可能是因为她很像我！会让赢耳、赢夏、曲灵集体错认的这一位！
如果是真的，那她的身份，可就是申侯的小女儿，当今王后的亲妹妹啊！
“你虽然扮过我，却像是对我完全不了解。”我说道。
“说实话，因为我一点也不想了解。”幻娘伸手轻拍雪燕的屁股，斜觑着我，道，“穿得如此随便，浑身上下一样首饰也无，不吃不喝，不笑不语，白白浪费才貌双全。若不是他吩咐，我才不高兴扮作你呢。”
我答，“还真是委屈你了。”
她又把头凑近我——小动作真是多得无以复加，“喂，他说你身手绝顶。听得我心痒痒，我们打一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