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醒的异常早,六点半睁开眼,她几乎同时穿好体恤。
“你怎么起这么早?”
“突然就睡不着了,倒是你,你怎么醒这么早,昨个还是将近九点才起。”
“那两天搬书太累了,昨天补的够多了”,窗外的天空异常静谧,我起身套上体恤,“出去吗?”
“想,又不想。”
“不会昨天没睡着吧?”
“还行吧。”
“果然背着我干坏事儿了。”
“果然挨打挨的不够多啊。”她举起拳头“呼哧呼哧”捶我两下。
“出去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晚上脑子一直在运转。”
“走,出去稍换换空气。”还没说完就夹着我的头往外走。
“松……松手,我又没说不答应。”
“那就这样出去呗。”
“被你这样挟持着,太没面子了。”
“你还有面子?在我面前,你还有面子?”
“我错了。”
“好了好了,出去就放了你。”
推开门,胡同的青苔直入眼帘,抬头间,包裹着红砖的灰色墙皮晦涩阴暗,转过街头,墙角的杂草异常引人注目。我们从这小型生态文明中走出来,仿佛靠近了蓝天。
“姐,你在学校是不是很累?”
“怎么这么说?”
“看你好像从来没睡着过一样,黑眼圈说重也不重。”
“确实,想得东西太多了。”
“有时候把事情想的太坏太伤神经了。”
“可我就是那样儿的人,我也不想顾全局。”
“姐”
“嗯?”
“为什么你总是想要我自己琢磨着走?”
“那些什么经验都是无稽之谈,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比如我,我看事情多半是悲观的,因为我从没有看待过转变或者生机,我感觉我的一生就好像被牵着走,也许,我会被逼着早结婚,然后成为附属品。”
“所以你才想逃出去?”
“没错。我前几天那么崩溃都是在想这件事,因为我相信会有人会说我这是逃避,然后我就会被逼着妥协,最后变成我心里最坏的结果。”她摩挲着短袖露出的几寸肌肤。“所以,既然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我就必须避免。”
“嗯,必须逃出去。”
“家里不像以前了,没有太拮据,那时一毛钱的冰棍都是奢侈的。也看太多家里争吵了,总想着变个法子省点钱让他们开心一下。”
“你说,别人那快乐是不是才叫真快乐?”
“也许吧,这种有芥蒂的开心,我掌握不了主动权。”
“你昨天想这些了?”
“不,是其他事。”
“哦?还有别的事儿让我慕儿姐睡不着?”
“你对象的事儿,我能不操心吗?”
脑中陡然闪出陈嘉琳的瘦削身影,“她?”
“昨天和她聊了两句,现在玉米种上了,也不用浇地,她还算清闲点儿。”
“话说她家里人这个样子吗?”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特点。”
“这比起来,我好像挺幸运的。”
“你认为的就是自己认同的,不用大肆比较。”
我怯弱道,“那你认为呢?”
“比较不了,抛开事实去评判是最不道德的。”
“也是,也许别人家里和睦呢,也许别人自由呢,好像身体和精神上的差异不能简单用表象去评判。”
“哟,竟然能说出这么复杂的话。”
“我可是文科曲线救国的人。”
她瞥向我,“你理科不好?”像是质疑。
“也不是不好了,你以前也看过我成绩的。”
“我知道,我只想确认一下。”
“你真是个奇葩。”
“什么?”她拽住我耳朵,“说什么,我听听。”
“你曾经说这是个褒义词。”
“但是我现在不想听,快说点儿好听的求饶。”
我灵光一闪,“你比城北徐公美。”
“又来讽刺我是吧。”
“不不不,这是真心的。”
“还行,多少有点儿语言魅力了,就饶了你。”
街道上纵横交错的高大、羸弱、佝偻的身影若隐若现,我们掺在其中不知所措。
“回去吧,又该回归正路了。”
“唉!”
“别叹气,万一我们失败了呢?”
“嗯……万一。”
她带着失落低下头,像是责备我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走了。”
之后的十天里,我们就那么一边自嘲一边勉励,一边嬉笑一边哲理,她总能说出意味深长的话,而且每次调侃结束她都会鼓励我走自己选择的路。另一边我没有碰见陈嘉琳,也没有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虽然本身交集就不多),日子就那么溜走了。
“明天回去打农药吧,你们俩。”不容拒绝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