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死一般的肃寂中,唯有欧阳见华抱头痛哭,那苍老的背影,压抑的干嚎,让人不忍见之。
老太君看到儿子的失态,一向不动声色的身子,也轻微地晃悠了一下。
二夫人和四夫人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君。
老太君闭了闭目,再睁眼,那双精光毕露的眸子里,尽是杀意:“慕容世家,胆敢挑衅我欧阳世家的威严,就要做好准备!传老身命令,派人前去兵甲门,灭慕容世家,满门!再公告天下,谁敢协助慕容世家,便是我欧阳家的死敌!”
梦箐闻言,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老太君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鬼皇:“多谢鬼皇相助!”
鬼皇一脸淡然,松开了握在梦箐腰间的手:“不谢,梦箐即将成为我的夫人,帮她,也是帮我自己。”
“我要杀了你!”
角落里,一直蹲在那干嚎的欧阳见华,忽然提起长刀就冲了过来。
“叮”,鬼皇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夹住了那刀,迎着欧阳见华暴怒的目光,泰然自若:“本皇早已警告过,谁敢伤害梦箐,本皇都不会留情。念你是她三叔,若有下次,如同此剑!”
语毕,他指间轻轻用力一捏,那上好的宝剑就碎成两截。
欧阳见华被强劲的内力所创,趔趄着向后跌倒在地。
这个前几日还魁梧的中年男人,此刻,断臂上鲜血汨汨,衣衫破了几个洞,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老太君不忍地瞧了儿子一眼,隐去眼底的担忧,沉声下令,命家丁把欧阳见华带回房间中好好休息,让下人们打扫大厅,再安排人连夜就去兵甲门,去灭慕容世家。
老太君做完这一切,稍显疲惫地命令梦箐:“你跟我来。”
梦箐看了鬼皇一眼,这个刚才救自己于危难的男人,此刻仍是一脸的冷若冰霜,黑眸里依旧毫无感情,但不知怎的,那张冷冰冰的脸,看着竟顺眼多了。
跟着老太君,回到老太君的偏殿里,屏退了丫鬟,老太君半躺在贵妃榻上,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卸去了威严的老太君,在这一瞬间竟苍老了许多,不知是不是错觉,梦箐看见她眼里有许多复杂的情愫在闪烁着。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老太君不开口,她也不敢开口说话。
毕竟,如果要追究起来,这一切自己都脱不了干系,不知道老太君是否在责怪自己。
良久,老太君睁眼,瞟着她,拍了拍床沿,道:“过来,到祖母这儿来坐。”
梦箐发现老太君似乎没那么生气,忙喜笑颜开地坐过去,替老太君捶着腿:“祖母,您累了吧?”
“掌管着偌大一个世家,怎么能不累?累啊!祖母累极了!”
发现老太太话里有话,却又不知其意,梦箐没敢接口。
老太君眯着眼,打量着她。
今日大厅内发生混战,老太君一直在冷静地打量着后辈们的表现。
这其中,梦箐是最让她满意的。
这个毫无灵力的四小姐,却临危不惧,不慌不忙,即使面对欧阳飘云的那一剑,她的脸上也只有动容,而无后退,或者恐惧。
家中发生了这样重大的变故,让老太君越发觉得疲累,年轻人的事情,她是再也管不了了。
若要从后辈中挑一个出来管理世家,就只有欧阳梦箐了,因为,这是她唯一未出阁的孙女。
儿媳中,二夫人亲近佛堂,不问世事;四夫人虽然品性能力都很好,可惜却没有子嗣,若让她掌管世家,必定难以服众。
老太君心中辗转过几个念头,末了,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梦箐啊,祖母老了,也累了,管不动这许多人咯!你愿不愿意替祖母分忧啊?”
这是要传位的节奏?梦箐心下猜测,面上保持笑意,轻轻替老太太捶着腿,咬唇道:“祖母信任梦箐,梦箐自当努力替祖母分担责任。只是,梦箐担心,自己没有能力做好。”
老太君霍地睁眼,坐直了身体,拉着梦箐上前,看进梦箐的眼睛里,道:“梦箐,祖母今儿个不得不再问你一句,说老实话,你想不想掌权欧阳世家?”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梦箐也不再遮掩了,清澈的瞳仁里满是赤诚之色:“祖母,若换了从前,梦箐是绝对不愿意的;然而最近经历了这些事,梦箐知道,有些事情,绝对不是我想逃避就不会发生的。既然如此,不如勇往直前!承蒙祖母不弃,梦箐姓欧阳,即便以后嫁给那鬼皇,也不改姓,自然愿为欧阳家肝脑涂地!”
她说的是实话,她愿意为欧阳家付出自己的一切,让欧阳家在世家排名中力争第一,就是她的追求。
不过,在这追求背后,掩藏着她自己的目的:要保护自己,就要有足够强大的能力。
老太君望着梦箐,半响,才泪光浮动,拍着梦箐的手,一连声道:“好,好,很好!”
“既然你愿意,那么,从今日起,祖母便教你如何处置这些事情,你需跟祖母好好学习。”
“是,祖母!”没想到竟如此顺利,梦箐几乎有些发晕了。
“那么,祖母要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慈不掌兵!”
“慈不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