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大陆
文/聂鑫的舞台
第二章：黑色童年（1）
透过孩子呛奶这件事情，谢文成仿佛看明白了，林志华压根就不喜欢这个孩子，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会戳疼她的心窝窝。一家人五张嘴还指望着他吃饭，他不能放下手里的工作，专心专意的照顾孩子。没有别的办法，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他只有哀求林志华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替他好好照顾孩子。孩子虽不是亲生的，但这一辈子有缘分聚在一个屋檐下成为最亲的人就应该珍惜这份缘分。林志华不敢当面反驳他，心里虽然怨气满腹，嘴上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家里这么多张嘴巴还完全指望着他，他是家里的一家之主，也是顶梁柱，顶梁柱要是坍塌，真不知道以后该怎样生存。她心里有成见，对抚养谢云帆总是心不在焉，想起来就泡点奶粉喂他几口，想不起来就任由他自生自灭。有时候孩子饿了，哭得惊天动地，只要她不愿意，绝对不会因为孩子哭，而放下手里的活计去管他。哭得心烦意乱时，她干脆用棉花球捂住耳朵，眼不见心不烦，听不见心宁静。但每次看到谢文成风尘仆仆地从外边回来，她又特意装作特别爱护孩子的模样，将孩子抱在怀里嘘寒问暖。嘴里宝宝长宝宝短的叫着，还大声地嘱咐自己的两个孩子谢云山和谢云朵，要好好替妈妈照顾好弟弟，要是弟弟哭一次，她就会毫不留情打肿他们的屁股。谢云朵岁数小，六岁都不满，谢云山今年都十一岁了，小小年纪心里跟明镜似的，每次妈妈在爸爸面前装腔作势的时候，他就捂住嘴巴在心里发笑。他觉得妈妈这女人也太能装了，那演技比电影里的演员还要高超。谢云山从小喜欢演员赵雅芝，喜欢她的每一部电影和电视剧，哪怕剧情差，只要是她主演，他就会乐此不疲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赵雅芝虽然演技精湛，但妈妈比起赵雅芝的演技，似乎更是高深莫测。他就奇怪，妈妈为何不改行去拍戏呢？如果妈妈出道去拍戏，莫准会成为一流的明星。但他又知道，妈妈演戏是演不了正派角色的，她演一个反面角色，比方说什么巫婆了、魔鬼了、冤魂了之类的还差不多。
自打有了谢云帆的存在，谢文成本来就十分清苦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四十年代的旧社会。为给孩子买一袋奶粉，他省吃俭用开始盘算每一分钱的开销。烟戒了，酒戒了，中午吃饭一块面包，偶尔还干嚼一袋方便面。随身带着一个1000毫升的大水壶，渴了就嘴对瓶、瓶对嘴的在喉咙里灌一通。身板90公斤重的他慢慢瘦成了皮包骨。刘大河几次请他喝酒他都拒绝，刘大河只要说出不要他出份子钱他这才去。到了酒馆里，看着谢文成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刘大河心里一阵发酸，想当年谢文成是多么开朗大方的一个人啊！兄弟们在一起聚餐，挣的钱不多，但每次都是抢着去结账。此时此刻的谢文成和从前比起来真的是判若两人了。谢文成每次吃完后，还要把吃剩下的打包拿走，他解嘲地还会补充上一句：“千万不要和粮食过不去。”谢文成拿这些剩饭剩菜回去，想要谢云帆改善一下生活，那时候谢云帆已经七八个月大，嘴里的牙齿也长出不少了，孩子还不会自己吃饭，谢文成就把饭菜先在自己嘴巴里嚼烂了，在嘴对着嘴一口口地喂给谢云帆。
岁月荏苒，时光匆匆。谢云帆嘴里咿咿呀呀开始牙牙学语，谢云帆在这个世上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那一刻，谢文成哭了，那是高兴的眼泪，他抱着孩子亲了又亲。那种父子之情难以言表，那种舐犊之情研墨难抒。就这样，在这个清贫但又不失幸福满足的时光里，谢云帆一天天长大了。到了八岁，像其他孩子一样，谢云帆开始就读林荫路和平小学一年级，因为家庭条件差，没读过一天幼儿园的谢云帆直接跳级跳到了一年级，这孩子聪明，学什么会什么，从来不用老师讲第二遍。嗓音又好，无论朗读还是唱歌，把整个班的小女生迷得如醉如痴，都喜欢抢着和他玩。
一次六一儿童节表演完后，谢文凡拿到了全市少儿音乐比赛一等奖，消息传来谢文成心里喜滋滋的，这孩子真给自己长脸啊！语文、数学门门功课考第一外，还是学校里的音乐表演尖子。老师都说这孩子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定是前途无量。谢云帆的班主任李瑞香老师请谢文成参加孩子们的一次课外活动，说什么他将孩子教育的这么好，这和父母的培养是分不开的，李老师要他和孩子们讲一讲教育和培养孩子的心得和体会。谢文成推辞不掉，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学校。谢文成面子大，有个女老师亲自把他带到了校长室，校长也想见见这个培养孩子的天才。校长姓牛，名字一个“成”字。说话文绉绉的，平时戴着一副眼镜，人们背后都管他叫“牛老夫子”。牛老夫子看到谢文成的那一刻，满脸吃惊地睁大了双眼，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培养和教育孩子的天才吗？也难怪牛老夫子有这样的疑问，谢文成身上除了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外，再也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足以让人满意的地方了。牛老夫子事后说谢文成是从旧社会穿越过来的。当然那次言传身教的演讲会被牛老夫子当场否定了，他是担心谢文成这幅打扮把其中胆小的孩子们吓坏了，现在的孩子多么金贵，要是因为这件事把孩子们吓出个什么好歹来，即使他有三个脑袋，三个脑袋哪个脑袋也吃不起。
谢文成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感觉对不起谢云帆，自己这幅打扮，这让孩子的同学们多看不起呀！自己是不是让孩子太没有面子？谢文成去一年级的课堂里去找谢云帆，想和孩子告个别，班里的男女同学都好奇地看着谢文成，动物园里的老虎狮子都没有他那么扎眼。谢云帆从一个女同学谭珍珍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听得见那个女同学小声地问了自己一句：“谢云帆，你爸爸不会是拾垃圾的吧？”还有一个男同学的声音附和着：“说不定他那身衣服也是捡来的。”那一刻，谢云帆心里觉得很委屈，但又说不出什么，他快速地穿越过一张张课桌，来到教室外面，一头扎进了谢文成的怀抱里嚎啕大哭起来。谢文成感觉脸上莫名的燃烧起来，像一团火一样将自己的一张脸烧得滚烫，他帮谢云帆擦擦眼泪说：“孩子，都怪爸爸，让你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了。怪爸爸，真的怪爸爸。”
“爸爸，”谢云帆止住哭，将谢文成抱得紧紧的，斩钉截铁地说，“爸爸，我长大后一定会挣很多很多的钱，不让你那么辛苦，不让你那么累。”
父子抱作一团，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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