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吴指南等了老长时间,不见骆宾王出来。也不见跟着去的“无影鬼捕”皇甫摘星出来。
张旭皱了下眉,嘟囔道:“拿一坛酒,也不要用这么长时间啊!”
吴指南道:“恐怕骆老遭上麻烦了。”
两人正说间,只听一人说:“他出来了。”——却是李挺眼尖,先看到慈航院二进门口,骆宾王走出的身影。
但见骆宾王在前,夏十二在后,夏十二扛着一坛酒,提着一个包袱。
皇甫摘星不知何故,并没跟着出来。
骆宾王向吴指南爽朗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开念太白赋了。”
在骆宾王说话间,却见夏十二放下酒坛,打开包袱,里面竟是四头酒具,却是古色古香的铜爵、铜尊。
夏十二把酒坛封皮揭了,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张旭抽了一下鼻子,笑道:“老前辈这酒,可是陈了二十年的若下酒?”
吴指南说:“‘乌程若下酒,醇美胜云阳’。想那云阳酒是汉代美酒洪梁酒的别称,若下酒之佳,可想而知了。”
李挺说:“浙地湖州长城县若下酒甚是有名,但溪南曰上若,北曰下若,并有村,村中人都取若下水以酿酒。酿酒之家,以乌、程两家世代酿酒,所做酒最好。老前辈这酒不知是上若之酒,还是下若之酒?出于乌家?还是程家?”
骆宾王看着夏十二把酒往四个酒具内倒满,把手掌一张,笼住四件酒具,挡住三双伸向酒具的手,望着吴指南道:“若要喝酒,须得听完太白之赋后。”
张旭闻言,望向吴指南道:“看来想喝到骆老美酒,还得有请吴先生,快将太白大赋正文念来。”
吴指南略一整顿心情,朗声诵道:
“粤若皇唐之契天地而袭气母兮,粲五叶之葳蕤。惟开元廊海寓而运斗极兮,总六圣之光熙。诞金德之淳精兮,濑玉露之华滋。文章森乎七曜兮,制作参乎两仪……”
三人静静听着这位叫李白的蜀人所写的文赋,心里越听越痛快,越听越觉对劲。直听得心神茫然,思接天外,耳边琅琅,余音绕梁。待吴指南念毕好久,三人还是鸦雀无声,动也不动,坐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是李挺先回过神来,兴奋地道:“‘……于是擢倚天之剑,弯落月之弓,昆仑叱兮可倒,宇宙噫兮增雄。河汉为之却流,川岳为之生风。羽毛扬兮九天绛,猎火燃兮千山红……’太白就是太白,这文辞壮美,无人可比。”
张旭把大手往自己膝盖上一击,叫道:“好,好个李白!‘扼土伯,殪天狗。脱角犀顶,拔牙象口。扫封狐于千里,捩雄虺之九首。咋腾蛇而仰吞,拖奔兕而却走……’这哪里是人间之语?这分明是、分明是天人之辞啊!”
骆宾王微微颔首,低吟道:“‘方将铤荣光于后昆,轶玄风于邃古,拥嘉瑞,臻元符,登封于太山,篆德于社首,岂与乎七十二帝同条而共贯哉?’”
骆宾王目中一片清明,续吟道:“‘君王于是回霓旌,反銮舆。访广成于至道,问大隗之幽居。使罔象掇玄珠于赤水,天下不知其所如也……’‘天下不知其所如也……’啧啧,这是神仙文章,非人力可及矣!好!好!好一篇《大猎赋》!与太白相比,扬雄、司马,又等而下之了!”
骆宾王说完,手一举,举起一具青铜酒尊,咕噜一声,一口饮干了一尊若下美酒!
夏十二见了,不由发出“啊”的一声,目瞪口呆地望着神色自若的骆宾王。
张旭、吴指南、李挺见状,各自伸手取酒具,以酒助欢。
三人各自取得酒尊酒爵,长吁一口气,正要沾唇就饮,骆宾王却把手一扫,将三人三件酒具之酒尽皆扫落在地,那色作银清玉白的美酒,被泼得一地都是!
三人一惊,望向骆宾王,叫道:“你!”
骆宾王淡淡一笑,一笑之间,又飞起一脚,又把那坛酒坛踢得飞了出去,待落在地上,那酒坛已碎成千百片碎片,风中陡添一片氤氲酒香。
张旭跳将起来,双手一按剑,瞪着骆宾王,脸上作色道:“骆老前辈,你……”
夏十二抢在张旭与骆宾王之间,回护骆宾王,向张旭、吴指南、李挺三人用带哭音的声音叫道:“你们不知,这酒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