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许言在打腹稿，她知道像池缊这样的成功人士不会有太多时间就给她，必须趁机把话说清楚。
等想好了，很真诚地看向靠在窗口的池缊，“我一直都很想感谢您，您帮助我朋友看清了那个人，让她从感情泥潭中走出来，相当于救了她半条命，所以，我们您不用觉得欠了我，要特意报答。”
池缊闻言转身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他喜欢她身上的纯粹，却希望她能好好保护自己，不要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因此，他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了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丢命？”
“坦白地起说，那时我来不及想任何问题。”许言摸了摸额头的纱布，“但结果是我做对了，值得。”
池缊眼神沉沉，“所以，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哪怕下次没有了幸运之神的眷顾？”就像他那个在意识到危险后把生的机会留给他的那个傻妹妹。
许言跟他对视着，像是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来宣告自己表明自己是对的，可池缊的眼神越来越幽深，小小的浪潮转眼就变成嗜人的海啸，“你愿意为任何人付出你的生命，对吗？”
许言在海啸掀起的巨浪中挣扎，“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那条生命就救不下来呢？难到我要眼睁睁看着人被剥夺生命？”许言突然红了眼眶，大声吼道：“你知道，那种明知道对方身处危险，知道她的生命力在流逝，你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和往后余生可能都要背负内疚是什么滋味吗？”
一滴泪夺眶而出，接着，一串一串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她想起了那年夏天，她接到的那个绝望的电话。
那天是下学阶段的最后一个暑假，她放假前跟最好朋友约定好，等她夏令营回来，就去她乡下的外婆家找她。
“我妈妈非要我去夏令营，我认为一点意思也没有，要是可以，我真想跟你一起。”梳着高马尾的池伊可抹了抹就发际线附近的汗渍，懒懒地看向奔跑在篮球场上的几个人说道。
“嘿嘿，我去不了，不过你可以回来了再找我嘛，不过今年暑假我要去外婆家，我外婆家在乡下，可好玩儿了，漫山遍野都是宝贝，你要不要去？”许言眼睛亮晶晶地邀请。
池伊可来兴趣了，拉着许言让她讲有那些宝贝，怎么找，她俩就这个话题聊了好几天。
之后也不知道池伊可回家后怎么搞定了家人，获得了去许言外婆家玩儿一天的许可。
两人都很期待，她还记得小学校门前的榕树下，池伊可临上车前回头对她大喊：“等着的电话。”
许言真的一直在等她的电话，所以，当那个显示为依可的电话一打来，她就接通了，“喂，伊可，你回来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物体撞击翻滚的声音，那“碰碰碰”巨响，一声一声传入她的耳膜，让她很久很久都听不见声音。
后来，她一直在想，在后悔。那时候，池伊可有没有对她说什么，那毕竟是她人生最后一个通话，她是不是在跟她道歉，说她要食言了，是不是要跟她道别，说再也见不到了，又或者她是不是还有话让她转达给她的哥哥呢？她那么喜欢和崇拜她的哥哥，她一定很舍不得吧。
可是，她当时竟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许言陷在回忆中，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一包纸巾出现在许言的眼前，许言抓过纸巾，狠狠地擦眼泪。心里也不断地说，许言你不能没出息，停止哭泣。可不知怎地，眼泪就是不受控制。
直到一句“她不会怪你，你的内疚，只会让她不能安心。”在她的抽泣声中响起。
“她不会想要给你留下阴影，更不愿见你……”暗哑的声音在抽泣声中响起，“用生命为代价惩罚自己。”
许言一下像是被点了穴，被泪水搅和成一团浆糊的脑袋，突然间迎来一道阳光，水汽在阳光下蒸发，而她也渐渐清明。
她错了，她应该做的不是带着对伊可的内疚感，而是应该装着她们之间那些美好的记忆。她更不该让伊可的离开，为自己的行为当借口。
很久以后，她用右手整理了贴在脸颊的头发，用她清澈的眼睛看退回到窗边的男子，“我错了。”
“如果时光倒流，我想我依然会跟那盆下坠的盆栽抢时间，但，我不会再让自己磕在石阶上。”说完宇言的脸上挂上了轻松的笑意。
那抹小，就像清晨第一缕照在露珠上的阳光，干净、温和，有生命力。
池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更没想到他会看在一个女孩子的笑脸中感受到一股柔软的力量。
他的心里的某个地方，突然有一种被挠了一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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