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轿子里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季恒快步上前,低头在帘畔良久,又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见青帘微动,一个老者低头佝着身子走了出来。右手颤颤巍巍地扶着桥栏,前后摩娑了两下,才缓缓抬起头来问道:“前面不知是哪位将军?”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面目,只见那老者额上皱纹颇深,两眼微凹,却是垂睑闭目,不肯睁开。

城门此时已闭,沿着巡城石阶及内墙,两边齐刷刷地摆着五重骑队,一人轻拉缰绳,马蹄嗒嗒作响,走上前来应道:“本将苗贺龄,不知方才发话的又是哪位?”

这将军声音并不大,那老者却似有些诧异,呆立半晌后问道:“却不知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将军竟然率兵封城。要知这却不是小事,况且新市乃晴川、明珠二郡相邻之处,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远在数百里之外安康西营帅帐所辖范围。我中土朝向来严禁兵甲扰民,此事若是惊动了朝廷……”

话尤未完,那苗贺龄已是朗声一笑截道:“这却不须你操心,本将奉西营帅府之令,领新征之卒往河北走廊接防,途经新市,听闻城中有贼,这便滞留于此……须知我这麾下男儿,皆是为国尽忠之辈,一闻得贼气味儿,那便是再也不肯走了,非得把那老贼、小贼抓个干净才方肯作罢。”

季恒听他言语毫不客气,再看面前那军纪严整的骑队怎也不可能像是些新手,不由眉间一皱,应道:“本院实是身负要务,日间已向贵属言明。再说这圣太后治下,天下清明一片,新市又乃大邑,倪知府治理得方,又有何方贼人竟敢如此嚣张,留在这城中不走?倪知府您看可是这道理?”

……

“若说城中无贼,却叫人如何能信?听闻前天连倪知府宅上一名武艺高强的剑师也被那贼人所杀,想来那贼人定是十分了得,所谓艺高人胆大,想来此刻他定还在这城中。倪知府,本将所言可是属实?”

那倪知府闻得这按察院正厅主簿对自己稍赞一句,却想把自己拖进这等乱戏场中,而这苗将军却也往自己身上赖账,自然不肯答应,讷讷一笑却不言语,干脆来个装聋作哑。

又听着苗贺龄道:“想按察院弩营尽出,并由季大人亲自带队,如此看重,想必也是为了抚民安境剿贼而来,本将既食君禄,岂敢不分君忧,这才将这新市城几处出路堵住,倒是想与贵院携手而战,阁下倒不好会错意的。”不知何故,他对这季恒倒还客气,偏生对那瞧着显是季恒上峰的老者出言冷淡。

轿前那闭目老者苦笑摇头,道:“既是如此,倒真是无话可说了。”说毕转身,小厮为他掀开轿帘,牵着他的衣袖要服侍他入轿,正在此时,却听着那苗贺龄声音渐冷:“季大人倒是在京中会过一面,只是阁下这位老兄,倒是陌生的很,方才我曾问了你一句,莫非竟是如此不给面子?”

西营将士在这城门处已站了好几个时辰,本就又疲又累,对眼前这群按察院的人好生恼怒,此时闻得主将语有怒意,不由一阵鼓噪,枪铙荡击之声零碎响起。青帘轿旁的那一行青衣人却是面容肃然,无一丝动作,竟似全无畏惧。却让那正将一颗悬心小意放入腹中的倪知府又紧张起来。

那老者忽地停步转身,将牵着自己衣袖的小厮的手拨开,倦然道:“何必知我姓名,尤其是你。”

苗贺龄静静地盯着他,忽地说道:“这些年来还过的好吧?”

“托福。”老者应道。

“我弟弟死了八年了,你却还是过的好端端的……”苗贺龄面上忽地神色一懔,眼中悲色一现即逝,“当年的文成国,现如今又换了什么姓名?”

“枝山乃是死在山中老人遣出的杀手剑下,将军何必总是念念不忘?”老者回了一声,便不再看他,坐回轿中。

看着弩营随着那顶青帘小轿缓缓退回城中,苗贺龄忽地厉声道:“你这一辈子大概是睁不开眼了,你当老天也永远不睁眼的吗?”

轿中传出那老者声音:“在这世上,其实你我都不过是小角色罢了,身家性命还不是他人之器,老天纵是睁眼,却也瞧不到你我身上……”声音渐低,只有轿旁的季恒听的清楚,“为何西营出兵,刘名手下那杨不言身在安康,却没有半点消息回京?……倒是那小小司兵不止得望江三旗之护,还得安康西营之助,看模样……倒真是颗灾星啊……”

弩营众人此番无功而返,却无人言语,而街两侧的行人见着这杀气十足的队伍,早已吓的噤声,新市北门街上一片静谧,只听着那青帘小轿在几个小厮的脚步中微微摇晃着,嗯呀轻响,倒有一份说不出的韵味。

***

“……其时某年,天降灾星,昭待天子暴毙无后,其后天下大乱,各路豪杰揭竿而起,便欲在那昭待天子死后夺这世上好处,只是人皆秉持此念,自然不肯相让,连年厮杀,血流成河,劳力尽毁,直让民生凋蔽,无以为生。其后十年,又连逢大旱,世人更是难堪此天怨,所谓饿殍伏于道,白骨现诸鼎。我祖龙里氏趁此大势而起……”

京师皇宫中的御书房里,一位老夫子正满脸肃然地给面前那位少年上着课。

“灾星?有趣,有趣……居上位者不谋其事,以至大乱纷至,在这史书上却赖作灾星了。”那少年笑了笑又道:“上天行事自然是鬼神莫测,只是学生一向不解,西陵神庙乃我朝奉神之所,庙中僧人神官皆为奉神之徒,为何却要分了三宗,莫非这其间还有什么考究?”

“圣上万不可如此想,所谓天人相应,人间万物之行皆有天相所示,切不可轻忽。”那老夫子肃然道。原来却是太傅王簿正在给中土少年天子上课。

“神庙分三宗,却是自有其来历。相传最初之时,西陵宗义讲究的只是渡化世人,奈何庙中大德见传法多年,这世上仍是不平难锄,不义而天承富贵的,仍是享着锦衣玉食,虔诚而终生困厄的,仍是不得温饱。疑虑纷争渐起,庙中修行之人所遁之途自然渐远,其后一派专求净心,所谓乐陶陶,且尽天真,只欲往生之初问道,是为初禅宗;一派讲求修身祈福,求得助世人延年益寿,身体康健,也是造福,是为修道宗;剩下那一派,却讲求勤勉入世,扫不平,佐皇定天下,明德治国,是为度厄宗;只是数百年下来,三宗交繁,却也没有什么太明确的界限。”

“世人有所言:以初禅治心,以修道治身,以渡厄治世,便是此理了。庙中人亦常言道:不知渡厄,不能涉世;不精修道,不能忘世;不通初禅,不能出世。三者皆明,便近神道了……”

皇帝听的出神,沉默半晌,忽地拿起手中书卷问道:“老师,这应该是国史馆编修的始祖本纪吧?为何却与近百年来的史书瞧着不大相像?”却不知为何转了话题。

王簿恭敬应道:“近百年之新史,皆是萧梁大人及其门人三十年来用心编撰,一字一言,皆为心血所书,不为尊者讳,但求警后世。圣上能瞧出此中异同,自然也不是难事。不过新史旧史,不外是记述前人所行之事,为后人之鉴,圣上若能勤读史书,定有大益。”

皇帝又是一笑,忽地似想起某事,问道:“那位萧大人现在还是国史馆的馆长吧?为何这几年没见着过人,倒还是小时候曾经在朝上见过几次。”

“萧大人年事已高,长年告假在家……”未等他说完,皇帝又问道:“老师曾说道国史馆乃吾朝的良心,却不知此言何解?”

“良心者,判是非,定好恶之所在。一国便若一人,必有其是非好恶。国史馆修史正道,但记原事,不加饰词,便有若人于房中独处反省其身。人若能每思过往一错处便大汗涔然,且不以其为丑,便能改进增益。一国,若能不以过往陋处为耻,当能虚心受教,留待后日改进。是以国史馆之所为于吾朝实在紧要,便有若室中之镜,心中之尺。若人清晨面镜,觉面目可憎,便怒而破镜,或心中之尺量得所行有差,便将这直尺弃掉,那便是庸人之举了……”

皇帝闻着这番话若有所思,长身而起,躬身道:“学生受教。”

太傅王簿缓缓站起,恭敬应道:“圣上天赋明才,必不会如那些庸君视直言之人如肉中之刺。此番言语,还望圣上多加体悟。天时不早,老臣先行告退。”说罢告辞出去。

皇帝下座礼送几步,王簿恭敬请回,心中却想着:“圣上虽然年青,但礼数笃诚,又肯听人言语,倒真有几分当年明宗陛下的风采。”一想着当年将流落寓馆的自己亲简收入朝中的明宗皇帝,再看着他这孙儿也是这般大了,不禁胸间一阵激动,老眼也有些昏花。

出了御书房,往西折了几步,就到了纳折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位官员,只是他年岁大了,也不大认得出究竟是谁,点了点头,便准备向前行去,却听着那官员呵呵一笑道:“太傅辛苦。”

他定下身子,缓缓转了半面应道:“原来是莫公,是要面圣?圣上今日听课许久,已有些辛苦,再说圣上还未亲政,有何政务,去慈寿宫也是一样的。”枯唇一翘,不期然带了几分讥讽之意。

莫言伸手扶着他,却是亲热的很,在他耳边柔声道:“皇上传我来的,不知是有什么交待……听说太傅最近些天有些气喘,我拿了枝老参交给下人正在宫外侯着,待会儿喊他送到您老府上,只是听陈御医讲,倒是要切片煎才好……”

王簿一笑道:“麻烦公爷费心了,圣上既然传召,想来也是有要事,莫公莫送。”说罢摇摇袖子,老态龙钟地行出门去。

莫言瞧着他那老耿模样,笑着摇摇头,往园里行去,见着一个小太监上前迎着自己,便问道:“以往不是得禄吗?你是?”“小的小冬子,刚过来服侍皇上没几天,莫公爷好。”

最新小说: 玄幻:从神象镇狱劲开始无敌 神级语音包:被女帝当真了? 玄幻:新婚第一天,奖励荒古圣体 异能大陆 洪荒:多子多福,开局发老婆 穿书:开局无敌,我功法瞬间满级 重生仙朝皇子:我即是天命大反派 洪荒:人在巫族,诸圣已跑路! 聊天群:我收割诸天韭菜 综武,我能变身魔法美少女

网站随时会被屏蔽无法访问,请下载APP继续阅读。APP内容更加精彩,期待你的到来。点击确认开始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