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九月十八日苏州观前纪念“九*一八”游行亲历记
九月十八日是周六，早上刚刚下过了一阵雨，天气很是闷热。由于昨天听说一位先我一年毕业的物理系的师兄的游行申请未被批准，我也就猜度今天不会有游行活动，于是九点多时我才跨了辆单车去了文庙古玩市场闲逛，看能否捡漏。逛到十一点却是一无所获。怅然之余，想起前些天报上说观前的黄天源变更了装修，更显江南风情了，于是决定去那里看看。这个决定也使我得以亲身经历了苏州观前“九*一八”游行最为悲壮、戚然的部分。
将自行车放在一百前，穿过地下过道，才一踏上观前街，便觉气氛有些异样。路口到处是三三两两的警察，人流明显多于往日。难道又批准了游行？我匆匆赶往玄妙观方向。才到工行前，就见玄妙观山门前的广场上挤满了人，间或地喊着口号。人群中有几条醒目的标语，“抵制日货，勿忘国耻”、“勿忘国耻九*一八”、“不要新干线”等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排警察胳膊挽着胳膊排成了一堵人墙在玄妙观西脚门前阻住了游行的人们。人墙前又有十来名警察虎视眈眈地立着。我问一名最前面的举着横幅口号的如我一般年龄的青年，“游行没有被批准吗？”“批准了”，他激愤地喊道，又转过头带起了“抵制日货，勿忘国耻，振兴中华，匹夫有责”口号的领喊。我也有些激愤了，批准了为什么又让警察拦截？于是，一转身我也融入了被截停在玄妙观前的游行人流之中。
说是人流，其实真正靠在游行这边的也就大概只有三百人。而周围，则是一群表情漠然脸色红润的围观的人们。有情侣，有夫妻，有勾肩搭背的要好的朋友，有老人，有儿童。而旁边必胜客二楼的餐厅里隔着玻璃幕墙的则是一群指点游行人们面露笑意的食客。仿佛他们眼前的不是纪念国耻、抵制日货的游行，而是一出免费的戏剧。
我的心里一阵悲哀。一百年前日俄战争中围观日军砍杀中国人头颅的那群国人又从历史资料中浮现于我的眼前。历史总是轻蔑地嘲笑着健忘的人们而反复地上演着不变的内容。
游行的人群中有人用带摄像头的手机、摄像机在记录着游行的真实，而我的悲哀也使我意识到我有冷静观察用笔记录这次游行的义务。
十一点三十分左右，一位青年人送来了一大箱饮用水分发给众人。游行队伍还在与警察对峙着。这时队伍中有人展开了一面国旗，喊道，“冲过去，到美罗商城门前抗议去！”我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是一家日本化妆品专柜在美罗开张的日子。为什么早不选晚不选，偏偏要选在九*一八这天开张？
人群在国旗与喊声的激励下向警察挤去，警察也一窝蜂地冲上来拼命拦截着、推搡着。混乱中有人高叫了一声“警察打人了”，立即有警察上去对那人一阵推搡。人群愤怒了，“凭什么打人”、“汉奸”之声不绝于耳。这时从围观的人群后又如水一般冒出了一群警察，一部分支持了前面拦截的警察人墙，一部分赶到游行的人群后面，对游行队伍形成合围夹击之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游行队伍几次都未能挤过那道人墙。
在又一次冲挤时，有人从路边的围观人群中冲到警察人墙之后，这边的人们将横幅、标语扔给人墙后的接应队伍，然后再从边上三三两两越过警察人墙。警察一时尚未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越过警察人墙重新集结奔美罗而去了。
当到达美罗商城门前时，我们发现那里已经集结了大批警察，一辆依维柯式的警车横在门前，警察胳膊挽着胳膊站了两排，两排之间是等待支持的警察。人们到了第一排警察人墙前停了下来。是的，游行只是言论行动造势，而非暴力活动。我们没有必要与警察发生正面冲突。人们停在美罗商城前喊着口号，“美罗道歉”、“抵制日货”，还有人喊起了“还我钓鱼岛”，一阵口号之后，有人唱起了国歌，和者渐众，终于汇成了一股浩大的声浪。而我抬头四顾时，看到的依旧是漠然的表情，甚至当我们对着围观的人们喊着“中国人，走进来”的口号时，也只有三两的人加入了进来，而周围漠然或围观的依旧，似乎他们对自己究竟属于哪国人也漠然以至淡忘了。
这时有人提着一大包口号旗来发给众人。我接过一面小旗，旗红色，两面印着“勿忘国耻，抵制日货，兴我中华抗日兴国会九*一八”，简单却又如此深刻。
突然前面起了一阵骚动，只见十来名警察奔一个方向而去，而那边也起了“警察抓人了”的喊声，我处在中部，未能看到发生的事情。从前面传来的信息是有几个人被警察抓走了。果然过了一会，我们的口号里就多了如“警察放人”、“我们都是中国人，人民警察爱人民”、“爱国无罪”的口号。而警察们一如围观的人们，漠然而茫然。
又对峙十来分钟后，最前面有人传话过来为防止意外让大家都蹲下来，让他去跟警察交涉放人事项。我们依言蹲下，就见最前面一位留着寸头的青年在跟一位为首的警察和一位着便服的、发福的、头顶微秃的中年男子激烈地交谈着。未几，许是交涉未果，前面的人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喊口号，于是人们又都站了起来高喊“警察放人”等口号。情形比较混乱。这时后面的人发现不知何时在玄妙观前的那群警察已布于四周对游行队伍成合围之势。
这时游行活动的组织人可能是为了不再警察抓人的事发生，于是就将游行从美罗前折回观前街玄妙观方向而去。而才走二十来米，我们就发现不知何时又有数十位身着迷彩作战服头戴钢盔的防暴警察在工商银行边胳膊挽着胳膊将观前街完全堵住切断。而在美罗商城前的警察又从后面包抄上来。混乱中，两条最大的横幅标语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游行队伍走到那堵防暴警察合成的人墙前时，人墙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人们愤怒了，“让开”、“让我们过去”、“警察还是人民的警察么”的喊声不断。前面的人过不去，后面的人便向前挤来，而后面的警察又开始冲入人群抢夺标语和那面展开的国旗。冲突暴发了。
我看到左面是几个警察抓住一人欲将之拖走，这边好几个游行的人一拥而上将那人从警察手中抢回，纷纷叫骂，“汉奸”、“警察凭什么抓人”、“有本事将日本人赶出钓鱼岛去”。而前面，真正醒目的也只剩那一面国旗。又有几个警察冲入人群去抢夺那面国旗。愤怒的人们纷纷挤挡，更多的警察冲过来，将要抢到国旗时，那人将国旗转给旁边一人，警察又转向抢夺国旗，一个警察顺手将先前的旗手推得一个趔趄。人们纷纷挤挡着，推搡着，阻止着警察抢夺国旗，队伍中几个女生尖声叫骂，“不要脸”、“汉奸”、“举国旗不犯法”、“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时防暴警察人墙也在与人们推搡着，挤挡着，旁边又有警察冲过来，国旗突地被一个警察抢了过去，将要折断旗杆时，几个人一拥而上又抢了回来，旁边的警察忽地一下围了过来，旗手见势不妙，便将国旗向警察人墙背面拋去。那边一个娇小的女生接住了，转身便展开国旗继续行进。我这时刚和几人趁着混乱冲过了警察人墙，就看见了那娇小的女生接旗转身无比漂亮的姿势。那女生前面一人举着摄像机倒退着拍摄着那女生举旗的英姿，而前面不远处，老凤祥银楼边，又是一群警察组成了人墙阻住了去路。我很想挤上前去仔细看看那位打旗的女生，无奈身边都是刚冲过来的人，竟未能挤上前。而这时就见一魁梧的警察从侧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擘手从那娇小的女生手中夺过国旗，那女生被带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边刚突破警察人墙过来的一些人刚要冲过去夺回国旗，那边竟是一群警察一拥而上围住那夺得国旗的警察。那警察顺势抽掉旗杆，将国旗揉成一团在众多的警察的拱卫下跑开了，估计是进了旁边的观前派出所。
这时突破防暴警察而过来的几十人由于没了国旗的指引，已被警察冲散了，而未过来的人也在那边被警察分割以至最终疏散，这期间又有几人被抓进了路边的观前派出所。这时边上又忽地有十余人围了过去，叫着“不许抓人”，而警察也冲过来十多人。就见两人拉着一人劝说着往后退，其余十来人则围着不让警察抓人。一个未戴警帽只穿灰色短袖警服的警察挥舞着双臂叫嚷着，欲向着那被劝走的人冲过去，却被外围的十来人挡住了。如果不是他那身警服提醒着我那是一位警察，我倒以为是街头的一个流氓在寻舋。
游行的队伍完全被冲散了----用我旁边一人的话讲是完全被镇压下去了----只剩三三两两站立的人，两边的警察人墙还未散去。我与一人站在靠近防暴警察人墙这边，看警察是否还在抓人。这时旁边一人掏出带摄像头的手机，对着警察人墙就拍了两张，刚拍完，那边就窜来七八个警察，一个警察劈手就抢那人的手机，叫道“谁让你拍的？”这边三四个与那拍照同来的人也迎上去，一人推开扑过来的警察叫道，“逛街拍照也违法么？手机是私人物品，你无权没收。”那边又过来几个警察，不由分说将这几人推搡进了人墙边往观前派出所的路口。我看了一下时间，十三点五十六分。
过得片刻，老凤祥银楼边上的警察人墙撤了，散在了观前街两边。工行边的防暴警察人墙还未撤，只在南边开一容两三人过的小口子，容逛街的人进出。我旁边一人指了指人墙头顶上的一块广告灯箱说，“那话讲得不错。”我抬头，灯箱上几个大字，“警察就在你身边。”不错，警察就在我们身边，而且是一群连成人墙的虎视眈眈的防暴警察。
这时边上又有一人掏出手机对着警察人墙晃了一下，三个警察立刻冲过来，一个警察一伸手未抢到手机，那机主说我没拍，只想打个电话，三个警察不信，围着那人让他将手机里的图片一个一个翻看检查一遍。我这时不禁想起了刚才拿着摄像机大拍打旗女生的那人，不知他的摄像机命运如何了。
十四点十四分，游行的队伍早已完全没有了，有好些个穿著抗日文化衫的人在街道上走着。我的胃这时抽搐了起来。我这才想起早上早饭都没吃。于是匆忙赶往黄天源吃了碗面条。吃完面往回赶时，玄妙观一段街面又回复了往日的热闹与闲适。人们悠闲地逛着。浑然不知这里刚刚发生过抵制日货、不忘国耻的游行。游行是激励的，却抵不过街市的宁静与人们的闲适。
到工行边时，那道防暴警察人墙已撤了，防暴警察散在街两边。观前派出所前的街面上围了二十来人，我走近去，是两个身穿抗日文化衫的人在对着围观的人们演讲。这时七八个警察走过来叫着，“散了，散了”、“逛街去吧”、“九*一八过去那么多年了”，边说边将演讲的两人推搡着带进了工行边的观前派出所的大门。这时旁边一穿抗日文化衫的人对那七八个警察叫道，“街上讲话也犯法么？”我也跟着道，“你们凭什么抓人？”两个警察转身看了看，又转身进了派出所。我问那瘦高的穿抗日文化衫的人，“今天游行几点开始的？”那人看了看我，道，“今天九点就开始了。挺合法的游行呀，也有派出所的批复，刚开始时还有警察开道与维持秩序。后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交谈中得知那人是明基的，他们从上海订回一批抗日文化衫今天穿著游行。“不过”，他苦笑了一下，“我们有好些人被抓进观前派出所被强行扒了抗日文化衫再放出来，标语与口号旗也被没收了大部分。今天被抓进去约有两百多人次。象我，也才从里面刚刚出来。”
站在观前街口，望着有些阴下来的天空，我不禁想起了八十三年前的一个特殊的日子----一九二一年五月四日----和一群可爱可敬的人----那场活动中的那群意气勃发、满腔热血的爱国学生们。
二零零四年九月十八日夜东吴渔人记
PS：转贴的，看到这个，我真的很想哭，九一八的时候，和几个同学想去游行，递交的申请根本就无法通过，想去找人签名，别人当笑话看，一群哈日的狗腿子外带汉奸，我快绝望了，打了几个该死的败类，还被记过，算了，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