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季灵珺的曾经,一个她极力想要忘记,却深深的刻在骨血中的往事。
她的故事,本无关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出生在一个偏远贫寒的农户家中,在那个被大山隔绝了繁华的村子里,愚昧和无知主宰着所有的村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他们世世代代承传的生活方式,若不是命运的作弄,这本该也是季灵珺的一生。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季灵珺。
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孩,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父母的心思几乎没有分过半点给她,甚至长到十岁还没有一个大名。
“三丫头,去拿点米煮了。”弟弟又哭了,母亲边哄边摇,一脸愁容。
看样子,又是饿的吧?
她羡慕的应了声,下意识的咽了口水,她从来不知道饱是什么滋味。
家里仅存的一点点米只有两个弟弟和父亲可以吃到,自己连糠都吃不饱。
记得一次给弟弟煮粥的时候偷偷尝了几粒,简直太好吃了!那个滋味直到现在都没法忘记。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白花花的大米发愣,直到外面的惨叫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救命啊!怪物,怪物啊!”
“跑!快跑!”
“啊!这怪物会喷火!”
母亲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带着两个弟弟夺门而去,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完全傻了,十岁的孩子只能抱成一团,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直到火焰蔓上她脚边的茅草。
她死得并不痛苦,在被火焰灼烧之前,她已经被浓密的烟雾呛晕,所以,当她的灵魂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看着下面幸存的村人跪在那个白衣仙人前面不住磕头时,她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当看到母亲一脸庆幸的看着怀里的两个弟弟笑得很慈爱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出一阵酸涩。
那位一直漠然的白衣仙人似有察觉,他侧脸看着她的身影,露出一缕轻笑。
再然后,她被仙人带到那个宿命之地。
“从今天起,我是你师父。”
她的灵魂暂时栖息在仙人的剑穗里,透过浅黄色的剑穗,她看到前面华丽宽敞的大床上平躺的女孩子。
“去吧,这就是你的新身体。”师父如是说。
那一刻,他的神色复杂,看在十岁的黄三丫眼里,有无尽的苦楚和……期待。
她有选择吗?即使心底深处莫名的涌出一种奇异的抗拒,却在师父的看向她温和的目光里,不堪一击。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有了一个新名字,季灵珺。
玉泱界第一修真大派净明宗太上长老承引道君的亲传弟子季灵珺。
从尘埃到云上,只是短短一瞬而已。
贫苦的农家女黄三丫死了,剩下的只是季灵珺。
说到这里,季灵珺顿了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可以想象,那个时候的我,有多么的风光得意。”
季丹点点头,直接从一个连大米也吃不上的贫寒家庭,到一个众人仰望的天之骄女,从尘埃之底突然走到云端之上,过往的负面情绪一旦爆发……那是谁也拦不住的宣泄。
就如同修真界里所有修士都知道的炼心一途,骤然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性,那只会是一场灾难。
季灵珺也不能免俗,虽然她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在乎母亲的忽视,可是日积月累的怨恨深埋在心底,压抑得太久,渐渐酿成了毒。
“我以为,命运终于开了眼……我的师父是玉泱界第一人,我是他唯一的弟子,有了这个身份的我已经站在这个界面的最高处,我以为我有了任性和骄纵的权利,可是……”
她的声音慢慢轻下来,似乎已经沉溺于过去的记忆里。
“可是,他只把我当做工具!”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关切、爱护都是假的,他只是透过我,看着别人!”
识海中涌出一阵强烈的负面情绪,猝不及防间,那一段尘封在季灵珺心底深处的记忆,慢慢流泻到季丹的识海中。
“师尊!”黄衣少女收起手中的剑,笑意明媚,“我这套泠霜剑诀,使得如何?”
她期待的望着眼前比仙人更出尘的师尊,毫不怀疑他会一脸温柔的嘉许她、鼓励她。
自她五岁被师尊带回净明宗,如今已过八年。这八年来,师尊对她好得出奇,不仅力排众议将她一个没有任何基础的凡人收为亲传弟子,在修行上更是倾囊相授。天地灵宝、上品丹药源源不断的进了她的肚子,各种极品法宝从不或缺——再也不会比现在更幸福了,她想。一个毫无保留的对自己好的师尊,一个相互关爱的师门以及和蔼可亲的师姐师兄们,或许是上天怜悯她从前的苦难,才将她带进这样一个充满光明的世界。
承引道君微笑的看着她,当然,他对她,从来都是微笑。“使得很好,短短三年能将泠霜剑诀练到第六层,很不错。”
季灵珺敛起几分笑意,有些不满的说:“可是我听说,雁峡峰的时观澜师兄,仅仅用了三年时间便将泠霜剑诀练到了第九层。我……”
“傻话!”承引道君笑着打断徒弟的话,“时观澜是剑修,你是法修,纵然他在剑道一途再天才,在道法一途,他能和你比吗?”
师尊温柔的笑容打消了她心里淡淡的不安,季灵珺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的,她在道法一途上的天分,的确引人侧目,从引气入体到金丹圆满,从一个毫无基础的凡人到引人惊叹的天才,她仅仅用了不到三年时间。
她的天资和勤奋让人交口称赞,萦绕在一片称道声中的季灵珺,心中却无由来的越来越不安。
“你以为你师父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脑中时不时回荡起的这个尖锐刻薄的声音,成了她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