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官方程序，人死后，多半会直接走黄泉路，下地府，然后在地府将阳间上一世所做的事儿清算一番，最后该当畜牲的当畜牲，该当恶鬼的当恶鬼，该做人的，还是做人。
而那些逗留在阳间，无法下地府的，则多是冤死横死的，不是正当死亡，他们就只能或消散于人间，或化为冤鬼厉鬼，或停留于执念之地，终日过着短暂的时间轮回。
老头儿已经死了，尸体在白天就被火葬场的灵车拉走了。
他的后事，应当是由单位和那个肇事司机负责的，但那都与现在的他无关了。
他飘荡在街上，扛着一个扫把，提着一个簸箕，这两个物件是他醒来的那一刻就放在他身边的。
用习惯了，就随手拿起来了，他也没有细想为什么他能拿起来。
他能感受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受到，那是一种牵引。
牵引着他，一路向西，他能猜到，那应该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召唤。
活着的时候他还能对鬼神保持怀疑，但是现在已经死了，他已经成了鬼，已经成了事实，由不得他不相信。
至于为什么他能确信他是鬼？
这事儿，随便换个人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拉走，无论自己怎么呼喊那些人都听不到，这还不是鬼？
哦，或许也有可能不是鬼，做梦嘛，老头儿也想，要是梦，那更好。
把自己平时想做又不敢做的，在“梦里”都给做了，岂不美哉？
于是他就想开了，管他什么牵引，随他什么召唤，都与自己无关。
他走在街上，看到有垃圾就顺手扫了，清洁工作干的久了，他好像有了强迫症一样，眼里容不得一点儿垃圾。
他就这样游荡，一直游荡。
他在一个小区门口，看到有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子垃圾。
小男孩跑到垃圾箱旁边，把袋子里的垃圾分类丢进垃圾箱里，厨余垃圾，可回收垃圾，干垃圾，湿垃圾……
他分得很仔细，将它们按各自的类别丢进了属于它们的地方。
最后搞完了，他还将垃圾箱旁边的一个易拉罐捡起来，扔进了可回收垃圾。
老头儿笑着看着他，眼里有着欣慰，他本想摸摸小家伙的头，可那小家伙动作太快了，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并没有看到老头儿。
老头儿继续前行，没有人看得见他，他却能看见所有人。
这时，他能看到所有人的丑态。
在闹市区，他看到一个男人走过了一个女孩的身边，从她的兜里顺走了手机，而那女孩毫无察觉。
在公园里，他看到长凳上坐着一对男女，女人妖艳骚气，男人臃肿富态。
女人穿着裙子，坐在男人怀里，做着不可描述的事儿。
他在他们身边站着看了几分钟，等他们完事儿了，就默默走开了。
他走啊走，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看了很多事，都是活着的时候很难见到的。
原来死了，可以见到那么多稀奇的事儿，老头儿感到很有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儿死了有好多日子了，他走到了一处学校附近。
在学校高墙的外面，一处巷子里，他看到几个男生，围着一个男生，在殴打。
那个被打的男生只是捂着头，趴在哪儿被动挨打，不敢还手。
老头儿感觉有些气愤，有些同情，但是现在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然后他就一直跟着那个被打的男生，他见证了那个男生的变化。
从最开始的正常，到最后的疯狂。
在学校的厕所里，男生最后一次挨打，老头儿就站在一边。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些能力，可以改变某些东西了。
比如，帮助那个被打的男生坚强起来，对他的心智做一些改变。
这是他遇到的一个死去很久的鬼教他的，效果还不错。
然后，那个男生就依照老头儿的心愿，其实也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捅死了他最恨的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