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凌子筠睡得安稳,梦中有另一个人的怀抱、体温和鼻息,暖得他连梦都很沉,睡得不知何时天光。

近八点时他被生物钟唤醒,发现自己睡在大床一侧,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扯起身上亲肤的睡衣看了一眼,迟钝地想起昨天留了齐谨逸在他房里过夜。不知是因为曼玲的小白脸睡了自己的床,还是因为醒来没见身边有人,有种后知后觉的烦躁感伴随起床气漫上心头。

按铃叫帮佣把早餐送入房内,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并不想在早餐时间看见齐谨逸。

“少爷,”帮佣把早餐在立架托盘上布开,“齐生早上有事出门了,说你醒了就看一下手机。”

凌子筠微微一愣,谢过帮佣,却没心情去看放在桌上的手机,胡乱吃了几口早餐,就心烦地起身去拿烟盒,等烟放在唇间,不知为何又不想点火,兴意阑珊地把烟扔到地上。

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有新讯息进来。凌子筠光脚踩在地毯上,跑去把手机拿起来,又不想点开看。

电话铃在下一秒响起,他看着手里一震一震的机器,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在乐曲响到第三个小节的时候,他终于按了接听。

齐谨逸温和的声线透过电波在他耳边问他早晨。

“知道你不会听话看信息,”他那边听起来有点吵,有杯盘碰撞的声响,模糊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今天有点事,可能晚上才回来,你自己先敷一下药,好不好?”

“……”凌子筠捏着手机不回话,坐到豆袋沙发上,望着雪白的吊顶天花。

那边听见了豆袋沙发的沙沙声响,轻轻笑了一下:“你下午还要上课,不敷药坐着不舒服的,听话,晚上回来帮你敷药,好不好啊?”

凌子筠敷衍地应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他才懒得敷药,反正都会自己好。

齐谨逸那边一听就是在跟人喝早茶,什么人,女人,蒋曼玲不过去法国几个星期,他都心急!

他正替曼玲生气,又显示有新讯息进来,他刚刚接完电话,没按锁屏,压着气顺手点进了讯息页面。

三条未读信息。

“我上午约阿嫂喝茶,先出门,你记得要敷药。”“醒了吗?”“晚上回来检查:)”

凌子筠没有回复,把手机甩到地毯上,整个人陷进豆袋沙发里,像跌入一片流沙。

手边有一阵馨香飘来,他转眼去看,桌上放着帮佣刚刚来换的鲜切花,那天引齐谨逸驻足的白花刚从花园里被剪下,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微微颤动。

他看着那花,不知想起了什么,片刻后用脚把地上手机勾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存了齐谨逸的号码。

先输入了“软饭王”三个字,又删掉,换成“小白脸”,又删掉,打上从成绩单上看来的“齐谨逸”,还是删掉,最后存了个冷冰冰的“齐生”。

-

齐谨逸挂了电话,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大嫂,温晓娴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几笼点心还热,他也不在意形象,用手拨开流沙包底的垫纸,咬了一口,金黄咸香的馅心流出来,烫得他舌尖发麻。

温晓娴递纸巾给他,又拿一沓贴着照片的纸页出来:“查几个学生哥,还要找我?”

“大哥那么忙,齐骁下手又不知轻重,我刚回来,也找不到其他人。”齐谨逸把流沙包咽下肚内,没敢说他是因为懒得问别人,又正好要还齐谨观的车,才约了她出来喝茶,顺便让她把车开走。

“我还不清楚你?”温晓娴嫁进齐家十几年,看到他把那架宾利的钥匙放到桌上的时候就知道了,了然笑笑,“几个中学生而已,你想要做什么啊?”

她大概了解到一些情况,虽然也有些不快,但还是不太赞同用成人的手段来对付小孩子。站到一定高度,拥有一定的资源和权力之后,毁掉别人的人生其实是一件很轻易的事,她再清楚不过。

“娴嫂放心,我又不是什么魔鬼,”齐谨逸笑她大惊小怪,一目十行地扫过那叠纸张,视线落在一个日期上停留了片刻,顿了顿,才继续道:“都说了我刚回国,能做什么?这种小孩就是欠父母管教,不过让他们父母少签几笔单子,多点时间教教小孩而已。”

谁会想当成年人,条条框框,束手束脚。凌子筠被打成那样,他光是看到都一肚子火,如果再年轻十岁,他一定扯着他一个个狠狠打回去。

温雨娴笑着摇摇头:“你啊,乱来。”

却也没说反对,还帮他夹了几筷子豉汁蒸排骨。

-

天黑后气温突降,细雨下得很急,齐谨逸没叫凌家的司机来接,白着脸披着一身水汽回到凌家。凌子筠已经放学归家,正坐在会客厅喝糖水看电视。

电视声被调到很低,嗡嗡地融入空气。煲了一个下午的银耳汤又糯又甜,放入雪柜冰镇过,吃进嘴里,生出丝丝凉气。凌子筠咬着匙羹,看径自走过来,直头倒进沙发的齐谨逸。他没带伞,头发被雨水沾湿,贴了几缕在前额上,看起来有点狼狈。

许久没过过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凌子筠心情不错地打量齐谨逸,微微挑起眉,这个人在他面前的形象怎么总是这样不羁,做他们这行,最注重的难道不就是外表吗?

“有没有敷药?”齐谨逸接过帮佣递来的干毛巾,压低声音问凌子筠。他晕车,脸色有些发青,声音听起来又低又绵。

对齐谨逸已不像初见时那么厌恶,清晨莫名的火气也早被磨平,凌子筠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把身体往他的方向倾了一下,让他闻见自己身上的药味,又重新坐正,看着他青白的脸色,有些迟疑地问:“你不舒服?”

“晕车。”知他听话乖乖擦药,齐谨逸放下心来,把手边拿着的纸袋放在桌上,“给你带了蛋糕。”

纸袋上没沾一点水渍,蛋糕被拿出来时也完好,连奶油都没擦到盒边,凌子筠有几分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该惊奇他会知道他的生日,还是该惊奇他端蛋糕的手法精妙。

“曼玲说今天你生日,她才想起来,来不及订蛋糕,让我替她向你道歉,还让我陪你过。”齐谨逸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脸上现出血色,坐直了身子,“生日快乐。”

凌子筠淡淡瞥他一眼:“说谎,曼玲不会记得我的生日。”没别的意思,只是曼玲能记得她自己的生日都已是勉强,罔提在玩乐的时候还能想起他的。

话被拆穿,齐谨逸也不觉得尴尬,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不是故意要骗你。”他从那份资料上看到了凌子筠的生日,来不及订做蛋糕,忙完手边事情后时间又晚,只好沿街找还未打烊的蛋糕店,好在还是寻到一家,挑了凌子筠可能喜欢的芒果口味。

整件事说出来难免会让听的人觉得他用心诡异,于是干脆扯谎。

昨晚的事情过后,他大概猜出凌子筠在凌家其实并不好过,便也不问管家为什么不帮他准备生日会,只认真帮他往蛋糕上插蜡烛。

对齐谨逸干脆的道歉还算受用,凌子筠点点头,没问其他,很生硬地道了谢。其实他自母亲去世后就没有了庆生的习惯,但齐谨逸昨天刚帮了他,今天又冒雨给他带回蛋糕,任他再任性也不好拉下脸来拿乔。

他看着那个小巧精致的芒果蛋糕,伸手拈了一块果肉准备放进口中,就被齐谨逸拦住了手腕,“蜡烛都没点,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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