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母女俩一时都沉默了。
时雨霏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十一的脑袋，静等对面的母亲开口。
十一舒服地眯着眼睛，喉咙处发出呼噜声。
阿九见状，也把脑袋抵到时雨霏的手心，喵呜一声，求抚摸。
看着争宠的小家伙，时雨霏心情好了一些。
以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宠物可以治愈主人，当时她不信，后来养了十一与阿九，她才相信那种说法。
脑袋上的抚摸消失了，十一起身往时雨霏怀里挪了挪，伸长脖子蹭她的下巴。
电话那端的张静仪听到猫叫声，哀叹一声，打破了沉默：“霏霏，妈明白，这些年我们给澔澔的远比给你的多，我也知道你很委屈。可你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就算再……”
“妈！”时雨霏突然出声打断她，“既然都是亲生的，为什么非要搞区别对待？”
这样的质问，让张静仪安静片刻，而后叹了口气，又一次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你太爷爷特别重男轻女，当初你出生后，他非让我们把你送人，再生个儿子……”
时雨霏生无可恋听着母亲的唠叨，每次她与父亲关系降至冰点时，母亲就要提起一次，她都能倒背如如流了。
其实整件事情，无非就是初为父母的他们坚持要把她留下来，并且承诺尽快给太爷爷生个重孙子。太爷爷虽然仍然不待见她，但也很少再提出把她送人。
次年年底，弟弟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因为超生被迫下了岗。
听说父亲以前是国企的技术人员，体面的工作让他一辈子要强好面子。被辞退后，他消沉了好一阵儿都没缓过来。据母亲话里的意思，父亲失业前还是挺喜欢她的，逢人就夸她长得好看可爱。
失业之后，父亲对她的态度开始日渐冷淡，更是时常抱怨她怎么就不是个儿子。父亲总认为她若是个男孩子，就不会被太爷爷逼着生二胎，不会被迫下岗。
父亲整日萎靡不振，母亲看不下去，就托关系把父亲弄进了自己上班的那家私企。父亲虽然为生活妥协了，但他心里却一直积攒了怨气，既因为从国企沦落到私企没面子，又觉得指望母亲找到工作是吃软饭。
“你也不要总是责怪你爸。这些年，他虽然嘴上念叨着养女儿没有用，最后不还是坚持供你读书直到毕业。比起之前那个让女儿半路辍学的邻居，你爸已经很不错了。”
母亲最后这段照例的劝导，让时雨霏烦躁闭上眼睛，呼吸也因此粗重了一些。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容易翻旧账，她不想成为一个怨气很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
辍学的邻居也好，父亲的态度也罢，于现在的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等不到女儿的回应，张静仪犹犹豫豫唤了一声：“霏霏……”
时雨霏松开阿九，倏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声音也冷冷淡淡：“妈，事已至此，旧事重提没有任何意义。”
“妈不是想要旧事重提。”张静仪声音有些激动：“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爸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时雨霏觉得母亲这样的辩驳很可笑，可她用力拉扯着嘴角，却挤不出嘲讽的笑。
“您也不必跟我说这些，性别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我爸这么多年把被辞退的不满全算在我一个人头上，这本就不公平。妈，我不是超生的那一个。”
张静仪的声音顿时无力下去，“对不起，霏霏……”
“行了……”时雨霏怕母亲又要长篇大论，“您不必再提以前的事情。现在，我已经依照你们的意愿嫁了人，你和爸安心娶儿媳妇就好。”
“还有，您帮我转告薛家父母，我自己有房子住，不会去跟他们的女儿女婿争什么房子继承权的。”
电话那端的母亲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买房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哪来那么多钱？”
“去年年初。”
时雨霏不想再与母亲谈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随口应付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能那么早顺利买上房子，还要归功于她大学时期在网上连载的那本漫画，前年那本悬疑漫画被一个制片人看中，买走了影视版权。有了版权费，她计划买房子的事情也因此提前实现。
昨晚一夜没睡，时雨霏此刻脑袋有些隐隐作痛，她滑进被窝里，准备先睡一觉。
正当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手机‘嘀’了一声。
父亲时正强破天荒发来了一条消息：回头确定了婚礼日期，跟家里说一声。
时雨霏本不想回，可放下手机后，她又怕父亲等不到信息会打电话过来。
于是点开输入框，打了个‘好’字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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