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血气与正义往往会占据上风,除非他从小的生活环境有问题。
刘文林从民国年随吴天茂出来,一晃七年。
七年中,他虽然做着跑腿的差事,但是他早就把自己当作民国政府公职人员的一个份子。
自感曾经饱读诗书,满腹经纶。
现在有了为国为民效力的机会,一定要加倍努力,上对得起吴天茂的提携,下对得起百姓的期待与自己的良心。
那天,当吴天茂告诉他,省府任命他去临朐,做临时特派员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他感觉自己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和空间。
虽然临朐城是个不大的地方,但是也一定要把握好机遇,做出一番成绩,让一辈子居住在乡下那个小山村的父母,能在乡邻面前扬眉吐气,因他自豪。
他决定先从鸦片馆开始整治。
第二天,他来到县长办公室,马县长正在批阅文件,看见刘文林,立马放下手中的活,招呼他坐下。
刘文林开门见山道:
“民国政府早就在法律上明文规定,禁止贩卖和吸食鸦片,可是没想到在小小的临朐城,竟然还有鸦片馆公然营业,难以想象!”
马县长沉吟着说道:
“提起这个事,真的有些麻烦!那个烟馆老板冯向东在本地势力庞大,省里也有他的人,黑白两道皆通。盘根错节,关系复杂。”
停了一下,见文林不接话,就继续说道:
“我来临朐上任时间也不是很长,前年来的,算下来还不到两年。到了这里后,本来也想清理那家烟馆,奈何孤掌难鸣,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临朐也是我中华民国的天下,姓冯的势力再大,难不成还能大过民国的法律!”
“话虽这么说,可是真的办起来,难度重重啊!”马县长有些无奈得说。
“为什么?”
“要关闭这个烟馆,必然得使用强硬手段,而警局和保安大队里的一些人都是冯向东的人。他们表面上听从我的调遣,可实际上是阳奉阴违,我根本就指挥不动他们。到时候别画虎不成反类犬,骑虎难下。事情没解决,反而给本地的治安带来影响。”
喝了一口茶,马县长继续说道;
“年轻人血气方刚,怀揣一颗报国之心,总想做出一番事业,此心可嘉!可是世道如此,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很难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能体会到,世上的路远比想象中难走得多。”
见马县长态度如此,文林知道多说无益,起身告辞。
刘文林刚刚离开,马县长就拨通了连冬青的电话:
“我是老马,刘文林那小子刚走。他提到了烟馆的事,最近你们注意些,别出什么麻烦。”
刘文林除了在县衙处理一些政务上的琐事,闲暇时间就是到处转转,这几天没事就到烟馆附近溜达。
烟馆的门面不大,黑色的匾额上书着“蓬莱阁”三字,不熟悉的还以为是个小饭馆呢。
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都是急匆匆进去,神情慵懒得出来。
刘文林溜达着走进烟馆,伙计迎上来,问他是不是要吸一口,他借口找人。
里面烟雾缭绕,鸦片燃烧后发出的特殊香味充斥其中。
一个个斜榻上躺着吞云吐雾的烟客,闭着眼睛享受着欲死欲仙的快感。
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人,哆嗦着走进门来,朝着伙计哀求道:
“今天身上不方便,明天一定付清!再给我吸一口吧。”
伙计拎起他的衣领就往门外拖,一边拖,一边骂:
“滚,把昨天的付清了再说!”
那个中年人鼻涕眼泪不住往下流,刚被扔到门外,立马又爬了进来,抱住伙计的大腿,带着哭腔哀求着。
伙计怒骂着把那人踹到了门外。
那人睡在大街上打着滚,像发病的野狗一般哀嚎着,用手扯着头发,形如疯状。
屋里那些吞云吐雾的人眼睛都懒得睁一下,似乎天塌下来也与他们无关。
路上的行人对那人的惨状似乎也是熟视无睹,没人会去认真瞧他一眼。
长叹一声,刘文林的心里五味杂陈,既可怜那人,又为他可悲。心中更是下了端掉烟馆的决心。
刘文林专程回了一趟潍县,面见吴天茂,说了自己的想法。
吴天茂说:
“临朐城的烟馆由来已久,那个冯向东我也听说过,黑白两道皆通,想动他并不容易。”
刘文林皱了一下眉头,不甘心得问:
“他明明在违法,做着祸害百姓的事,我们却对他没有一点办法吗?”
吴天茂摸着下巴,沉思了半晌,说:
“办法也并不是没有,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打掉他身后的保护伞,然后再想办法对付他。先去枝叶,再砍树,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