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界,大明宏治年,十一月十五日,雷雨。
我叫连小君。是小流星的义妹,也是她从小定亲的未婚妻。
我不是有意要提及我和他的关系,只是,如果不提,我怕终有一日他会忘了。
我不想承认自己的自卑,但我其实早就知道,我在他心里,或许只是像亲人一样的义妹,而他真正心爱的人,是云凤姑娘。
我和小流星一起长大,还模糊记得儿时义母带着我们玩耍时的情景。只可惜,真的很模糊了。
行路的艰辛,毒发的痛苦,我都能承受。很庆幸,在中原武林最动荡险恶的一年里,我们都活了下来。还能一起找到义母,可以带她回家。如果真能一切顺着这样的结局走下去,那该多好―――――
原本以为,随着九幽阎罗谷的消失,一切已是尘埃落定,谁又能猜到,这其实只是另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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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廊桥内寂若凝冰!
云凤僵住了手吃愕地望着老人,过得一刹,陆少秋与白玉郎同时惊问道:“为什么?”
“呵,为什么?”老人轻笑一声挺身坐起,挥手示意云凤退过一旁。
此时一道闪电划亮,众人这才看清了老人的庐山真面。但见他鹰鼻深眸,自松陷的眼窝中透出一丝不屑,笃然道:
“你不但服过雪龙火珠,还在七日之前服下了百花之王淬炼的血兰金丹!是也不是?”
陆少秋浑身悸动:“敢问您-您老人家究竟是什么人?”
“先别问我是什么人,且答予我,是也不是!”
“是!晚辈姓陆,名少秋。恳请老前辈赐教!”陆少秋被他摄人气势所服,恭敬抱了一礼。
老人眯眼微笑道:“好,好!果然是你。”言罢怡然自得地闭上眼,侧头细忖着某事。
三人心急如焚,半晌不见他有甚动静,陆少秋终于忍不住道:“老前辈,为什么不能用我的血救小君啊?”
老人点了点头,突然自梗垛上一立而起:“好吧,老人家我就指点指点你吧!”
他欠身望向箕坐柴垛上的云凤,一脸祥和:“女娃娃,你可知那丹铃草与藤萝香的生性毒性?”
“知道。丹铃草生于阳而毒性至阴,藤萝香生于阴而毒性至阳。两者相剋相生,达以毒破毒之功。”
老人点头道:“不错,丹铃草至阴,而血兰更乃世间至阴至善的不世奇珍,四甲子一花,瓣四片。服一片即增一甲子功力,益寿延年永葆青春,炼成血兰金丹服下,更增无上神效。然血兰金丹服食后七七四十九天内,体内骨血汰换之时,会催生至阴血寒,故而寻常之人须有至阳药引同服,否则便会伤及性命!”
他颇有深意地回望陆少秋道:“你服过雪龙火珠,正好能克制住了血兰金丹的寒毒!……年轻人,血兰金丹那般至上圣品,被当作伤药用来救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得的!予你金丹那人,若不是知你有此际遇,哪轮得到你占这便宜?”
他说到此,别有深意地冷冷一笑,挑眉续道:“你用你的血喂她,丹铃草的毒性虽能被雪龙火珠所解,但凭她这单薄的身子怎又经得起血兰金丹的至阴寒毒?加至风寒体湿,只怕她立时便要冻死!”
老人字字顿挫,在旁三人听得不禁汗出,暗道:好险!如若他所言不虚,方才小君岂非险些殒命?
“老前辈,那您可知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小君姐吗?”云凤皱眉道。
老人以掌轻抚颌下羊须,摇头笑道:“眼下只有倚仗藤萝香了,只是此际很难找到罢了。”
陆少秋焦燥地向老人作揖道:“老前辈,请您指点我该往何处寻找?”
老人闭上眼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陆少秋还待说些好话,老人竟向他摆摆手,复又坐回到柴垛上向云凤指了指自己的腿。
陆少秋心中气怨,跺足道:“不行,我一定要救小君!”言罢急急向廊桥外茫茫夜幕冲出。
“唉,小流星,小流星!”玉郎扶着小君不能起身,不放心他独去又不能留下两个姑娘,急得左右为难。
远天雷声轰响,风雨噪杂中陆少秋早已去远。
云凤见他负气离去,心中郁郁,双目不觉红了。老人不快道:“傻丫头,他这么大个人了,淋场雨算什么?”
云凤心中酸楚,黯然转过头去。蓦然瞥见西墙脚置有杜圣心夫妇骨坛的行箱,心生哀苦,想道:
“这会儿若是令主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在哪儿能找到藤萝香草救小君。”
想到往日杜圣心于己的疼爱,如今却只见陆少秋为着连小君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得她,越想越感心伤,禁不住地滴下泪来。
白玉郎心思细敏,见她如此神情,于陆少秋之行越见愤慲,不禁也想道:“依这老前辈所言,爹爹当日藏起了血兰金丹,竟似专为小流星备下的!为什么?他连小婵都没肯出手相救,却偏教要救小流星!难道就为了让他与小君姑娘卿卿我我,这般冷落云凤的吗?”
转念又愤愤想道:“不会,他自是最疼爱云凤,如若见到云凤受此委屈,定然不会轻饶了小流星!”
他胸中怨愤难平,强迫自己错开眼去不望向云凤。许久,垂首望见怀中昏睡的连小君,突而心中倦怠:
“看来江湖儿女的情仇恩怨,我是参解不了的了,倒不如带云凤回了梦婵宫去,给她安安泰泰的生活,再也不必为了那薄情的小流星而伤心伤神!”
念及此,回眸凝望在一边偷拭残泪的云凤道:“云凤,你可愿意与我回梦婵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