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小心肝儿都在打颤。
天色已暗,楼下的人影开始看不清面目。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了曾经的安雅。
那时候,她看到了星星——披着星星肉身的魔王波旬。
那一眼让她绝望至极。她跳下了楼。
现在,如果楼下也坐着星星,也看我一眼,我不保证自己还能够走完这艰难的两米。
爬上阳台的时候我发现,我家的阳台门压根就没有关。
不仅如此。
当我走进客厅,打开灯,发现甚至连客厅里的立式空调都没有关,冷气嗖嗖。冰箱也在照常运作。
沙发,地毯,吊灯,也都是我走时的模样。
就宛如,我爸爸妈妈根本就还住在里面似的。
可是,很多地方不对头。
比如,爸爸妈妈的房间里,被子只是胡乱叠了叠,厨房间里,甚至还有几只没有洗的碗。
完全不是我妈妈平日整理癖的风格。
如果我此刻还有天眼,是不是还能看到什么别的呢?
比如……
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
格楞。格楞。格楞。
这声音我熟悉。
我家卫生间卷筒纸的卷轴有点硌,抽动卷纸的时候就会这样。
不是鬼。
鬼上厕所还要擦屁股?
我捏紧拳头,贴着墙根儿,慢慢靠近厕所门。
来吧,是人是鬼,给老娘瞅瞅!
哗啦啦,厕所门猛地被拉开!
我内力全无,拳脚功夫还在,一个小念头就砸了过去!
那边也不是毫无准备,一闪脸躲过我的攻击,随即大叫一声道,“谁?!”
草,在我家里,问我是谁?
我不依不饶,另一只手也跟上。却都被他擒住,“停!停!你是琴弹吗?我是警察!”
咦?
我定睛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陌生小伙子,正惊诧地望着我。
警察?
……你们家的事情应该已经立案了……
我把双手恶狠狠的挣脱开来。
恶狠狠的一个原因是:尼玛老娘果然没有气力了啊啊啊啊!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了!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我质问。
恶狠狠的另一个原因是:居然还开着这么多电器睡了我爸妈的床吃了饭还不洗碗你当这里是你家啊?!
他有点尴尬,比划一下,“呃,能让我先出去再说吗?”
我俩在客厅落座。
我还是信不过他,离他老远。
小警察看我的脸色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赶紧解释道,“你眼睛看到的这些,都是本来的样子。”
纳尼?!
我眼睛瞬间变大一倍。
他以为我不信,“真的!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是两天前。你爸爸妈妈电话不通,爷爷奶奶病倒,还是邻居报的案。我们看到你家阳台门没有关,就从阳台进来了。进来就是这样——”
他朝每个地方努努嘴,“空调开着,床上也是这样,厨房里还有碗没洗。好像他们不是要出远门,而是下楼散个步什么的,或者是走得非常急!”
我的心又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个情况?!
我抬头再次在屋子里扫视。是天眼闭合了的关系吗?我真的看不出家里有什么一丝半点的异样啊!
小警察又解释道,“上一次我们来,取完指纹拍完照片,就把你家空调给关了,把阳台门也关上了。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今天又来了,想说把空调再打开,阳台门也打开,体会下假设我是你爸妈,当时走的时候,是什么个状态,或者是到底有多急才会走的那么仓促。这不,人有三急,刚借用下你家厕所,蹲着蹲着,恰巧你就回来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此前你是不是坐在花园里的?”
我沮丧地点点头。
他哦一声,“你没看见我。我看到你了,但没敢认。”
什么意思?
他挠挠头,“我见过你……的照片!”
我还是麻木的点点头。
适应不了。
真的。
我望着家里熟悉的一切,很想哭。爸爸妈妈,你们上哪儿去了。虽然我不大在家,但你们永远是我心底的坚强后盾啊!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疑点。
按那个阿姨的说法,他们出去找我是在我失踪了七天之后。第七天,就是我被公孙佳人暗算的那天。如果我不去大明宫看舞剑,当晚就能回到现代,能够跟他们联系上!
疑团,懊恼,伤心,各种情绪纠结,我陷在沙发里,累得不明所以。
可是不行,我还要去医院看望爷爷奶奶!
“对了,什么时候有空了,你要来公安局补一下口供。”
什么?我懵懵然抬起头。哦对,还有这档子事情。
小警察看到我的表情,像是于心不忍,“哎……等你安顿好再说吧。”
安顿?安顿什么?
我再次环顾四周。
爸爸妈妈不见了,我的身份证钱包什么的,全部丢在了大峪。我现在要赶去医院看爷爷奶奶,明天一早要去补办身份证什么的。等下还要找找看户口本在哪里放!
真要命!
我的脑袋没有力气的耷拉在双臂之间。
怎么办?无论在唐代还是在现代,活着真是种折磨。
不能更灰暗了我的心情。
可没出几秒钟,我的肚子咕噜噜一阵混响。
饿死鬼投胎的感觉再次袭来!
悲伤踌躇疑惑什么的,在“饿”这个字面前,都是屁!
难怪佛说人生三大禁锢,食欲、性欲、睡觉,能够摆脱的人——鲜矣!
小警察很显然也听到了我这儿的动静,笑一笑,起身道,“走吧。我先带你吃点东西。”
“你……”我看看他,很不好意思,“哪儿好一直麻烦你。没关系,我在家里随便找点吃的就行了。改天见。”
他已经起了身,犹豫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再次坐下来,“那好吧。改天见。你别太担心。有事情就来公安局,我们都会帮你的。”
“好。”谁说警察不靠谱?
我马马虎虎送他出门,返身就在家里一通乱翻,什么饼干啦巧克力啦狼吞虎咽,方便面来不及煮就直接当干脆面吃了。
好容易填饱肚子,我一边换衣服一边思索爸爸妈妈究竟为什么离开家。
突然摸到乘务员借我的裤子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
糟糕,把人家的东西也顺过来了。
拿出来一看,哎呀,更糟糕,还是一本存折。
这可怎么办?
刚要信手翻翻,脑子里却咯噔一下。不对。我穿衣服的时候可是很小心的。那会儿裤子口袋里绝对没有东西。
果然,打开存折,首先跌出来的就是我的身份证。
身份证没错就是我原来的身份证。但存折是崭崭新的,清晰可见户主名字:琴弹。
中国工商银行。琴弹。信息只有一条。2007年7月30日,存入,人民币一万元。
是那个人!
我的脑海里,场景变成了黑魆魆的火车走道。就是那个送我到大峪、又在下火车前撞了一下我的那个乘务员。一定是他!他撞我一下,其实是在我口袋里放了这个存折!
对。我那些鸡零狗碎的背包手机身份证,都没能跟着我到唐朝——还包括那些该死的衣服,看起来这个乘务员帮我保管了最重要的身份证,外加这个存折,赶在我下车前塞给了我。
我心里大概明白。
不是他对我太好。
只怕,是良为我准备了后手。
一想到良,我的鼻子有点酸。
不过眼下我可没有时间再想他。我换完衣服,冲了个凉,骑上自行车匆匆出门。
我们这座小城,大医院只有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