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话糙理不糙哦!
比如很多夫妻熬过了艰辛的创业期,家财万贯后却反而分手,为什么?因为没钱的时候两个人的价值观是“努力赚钱”,而有钱了以后才发现两个人的价值观完全不同。
又比如曾有人对身在美国的宋美龄女士夸赞中国GCD是多么清廉执政,大公无私。据说宋美龄当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尝到权力的味道。”
突然让我随时可以挥霍、也随时对别人有生杀大权。
是另一种方式的考验。随时随地的考验。
我把多吉收回手心。他的出现,证明了我的功力的确已经回来。更何况,这小子一天到晚没正形,偶尔说一句话还是蛮靠谱的。
对我很有启示。
紧接着,我用尽可能少的语言,向杨以珊介绍了自己的来龙去脉。
她一直都是“原来如此”的表情,末了叹息道,“难怪你姑姑会那样说你!”
对啊,怪物啊,从小就看得到鬼啊,之类的。
“不过,”她又替姑姑说话,“若不是亲眼看到,前十分钟你说世上有鬼神,我肯定觉得你有毛病。你姑姑一来不明真相,二来确实正在气头上,说话刻薄那是自然的。”
好了。天都快要亮的时候,正经事全部讲完,唯一剩下的课题就是那只玻璃瓶了。
杨以珊打着哈欠离开,“我回房睡觉了——”
突然也看到玻璃瓶,伸手就把玻璃瓶拿起来,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啵”一声,拔掉了瓶盖。
一。二。三。四……
我连呼吸都屏住了。
千防万防,没防住她的这一下无心之举。
——砸碎玻璃瓶,你就能够的见到爸爸妈妈了。
“怎么了?”杨以珊见我神情便知不妥。
我摇摇头。
什么变化都没有。
我的第六感第七感火力全开,也没有感受到空间里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么当时——一个小时前,我如果真的把玻璃瓶砸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杨以珊走后,我抱着玻璃瓶躺下胡思乱想,一时醒一时醒的。
每次眼睛睁开,都希望看到爸爸妈妈坐在我床前,笑意盈盈,“傻丫头,做噩梦了吧?快点起来上学去!”
可惜。每次都只有陌生的纹丝不动的酒店房间,和孤零零的台灯陪着我。
早上起床吃早点,在餐厅遇见杨以珊。她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人倒十分精神。
这是我回现代之后,唯一吃得好并且吃得饱的一顿饭。
肚子填饱之后,我们开始聊天。
她问我,“现在打算做什么呢?”
我说,“说出来杨律师你别笑。”
“嗯。”
“我想先去把大学读完。”
“嗯。”她点点头,“为什么我会笑?我也觉得眼下你最好还是把学业先完成。”
“杨姐姐怎么看读大学这件事情的意义?”
她总有个精妙答案现成在那里,“不在于读了什么,而在于最珍贵的时间里,你和什么人呆在一起过着怎样的生活。”
“惭愧,大学三年了,我却连同学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杨以珊笑道,“不用惭愧。你的世界比他们大得多得多,同龄人只怕也不知道。你学什么?”
“哲学。”
“哦哟哟。”杨以珊夸赞道,“好厉害。你居然成功活到了大三?”
我笑了起来。
她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太有趣了,我没见过这么潇洒、幽默、淡定的女性,同时还这么年轻!
莫说这是我回现代后唯一吃好的一顿饭,这也是我回现代后唯一真心笑过的一天。
“等大学毕业了,来上海吧。”杨以珊一边往面包上涂果酱一边说道,“和我一起工作。”
“好。”我说。
“咦?这么干脆?不用纠结?”
我放下刀叉,喝口水,望着玻璃窗外的远方,“当年考到西安去,是因为希望离家越远越好。现在,我没有这种顾虑了。”
她涂果酱的手停了停,片刻后才恢复动作,轻轻说道,“我有一个女朋友,父母双双过世后,才宣布自己是同性恋。问她,她说之前不敢宣布,怕父母伤心。”
啊。
我垂下头。内心悸动。
不管我有多么熟读佛经佛理,作为人的这一面,始终还是这么纤弱啊。
送走陈婆的细节我不想细说了。
总之杨以珊命人带着一坛骨灰返回上海,安葬在公墓里。人,管你富贵贫穷美丽丑陋,到末了无非这样一抔土。
爷爷奶奶的灵柩,则被姑姑姑父送回了老家。
姑姑哭得厉害,没看见我;姑父远远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从头到尾,我没有看见三个老人的任何一个的灵魂。
内心那个惆怅啊。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
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
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
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