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他们和盘托出我的守门人身份,也确实不知道何狗婆会恨我的原因。
进了老房子,发现爷爷奶奶的遗像挂在了太爷太奶遗像的下面一排。每一个人,都那么亲切,微微笑着,仿如昨天。
见我怔怔的,罗天干咳几声,故意很大声的说话,“哇,这木头这砖块儿,现在都不多了!其实啊,这种老房子住着最舒服……真大啊,这有多少个房间啊?我住哪间啊琴小姐?”
吵得要死,不过也分散了我的悲伤情绪。
我安排他们分别住在西厢房和西偏房,我自己依旧住东厢房。
之前说过我们老家的奇特布局。怕大家忘了,现在再描述一遍。
我家祖屋,东西走向看,位于上下坡的中间,南北走向看,也位于上下坡的中间。唯一差别是,南北走向俱是陡坎。虽然这两桩都不是好兆头,但好在爷爷误打误撞在屋后种了大片竹林。竹子清秀挺拔,富贵高雅,清香宜人,大同小异,排列一致,疏密得体,挡通适宜。这种既挡又通的特性,让凶煞止步,让吉气进入。而屋前,陡坎之下,是稻田与水塘,正好符合山之南水之北的吉屋之相。另外,我家祖屋东西过长,南北过短,是典型“横宅”(凶宅的一种)。但有趣的是,我们家从南面看、或是空中看,俱是在一个S形的中间,有如阴阳八卦阵的中间;我家祖屋的东西两厢,恰在阴阳八卦阵的两个鱼眼位置,是以一头极阳,住人则人丁兴旺;一头极阴,是鬼魂僵尸的天然聚集地。
上次回乡,我因为想搞清楚大伯的秘密,所以主动住在了极阴的东厢房。结果不晓得被什么人物知道了,派了九个“飞尸”——僵尸里极厉害的一种——来对付我。乐道长像是知道是何人所为,却没有向我透露什么。不过那次幸好有大伯的阴魂在,帮了我大忙,助我逃过一劫。
所以,今天?今天我还是要住在东厢房。不仅不怕,我现在还真想遇见鬼魂,爷爷的奶奶的太爷爷太奶奶的陈婆的,都行。
桌子、床、柜子、还有那个让我心惊肉跳如被电击一般的木箱,都还是老样子放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刚把背包放好,衣服湿漉漉的想换一下,脱一半,东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呀!”我赶紧转身,“谁?!”
金浩也立刻退出去,“啊!对不起!对不起!”
等我换好衣服打开门,才发现金浩站在门外,脖子都红了,不知道是否看到我穿内衣的样子。
“怎么了?”我重新扎好马尾。
“呃,对不起,应该敲门的。”他还是不好意思看我,“不过,我发现个很吃惊的东西!”
卧槽。
我心里一惊。
什么情况?!这大白天的就撞邪了?
跟着他走,居然径直去到他住的东偏房。
东偏房我很少来,爷爷奶奶姑姑都住过所以东西杂乱。箱子堆叠,家具靠墙码着。金浩把我带到书桌前,示意我看一个地方。
书桌的玻璃面底下夹着一整桌照片,各种远亲近朋都有,看起来眉眼都和我们家有几分相似。小时候看过很多遍,没几个认识的,现在看来更陌生了。
金浩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你看这个。”
那是一张很老很老的照片,照片边缘磨损严重。画面是一个全家福,可惜画面里的人面孔都糊了,想是因为曾经没受到保护,或者一直被人拿在手里反复看才会这样。照片其实我小时候就见过,但现在看看,照片上的人我依然不认识。
我看看照片,又看看他,“怎么啦?你认识他们?”
连脸都认不出来了好吗?
金浩很无奈的叹口气,手指点一点玻璃,“看仔细,右下角。”
我只能循着他的手指看去。
什么?!!!
金浩在旁边说道,“是不是?那天我问你怎么一直念叨,你那表情,像是自己也不明白似的。我刚才闲着没事看照片,看到这里,就想到可能对你有意义。”
有意义!而且比撞邪还要邪乎啊!
这张照片我其实看过许多遍。不知是小时候没记忆,还是大了也没留意,我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照片上还有文字!
是手写的字,写在照片空白的右下角。
不是年月日某某纪念之类。
是一首断断续续的诗词。
“绕床饥XX翻灯舞X上松风XX雨破XX自语平生X北江南X来华发苍XXXXX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啊!”我惊叫出声,猛然直立,倒退一步,踩到金浩的脚差点没摔一跤!
幸好他扶住我,“小心!”
就是那首词!!!
就是爷爷心心念念的那首词!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我瞪大双眼望牢他。不,我不是望牢他,我是在拼命回想那天病房里爷爷让我背诗的情形!
——绕床饥鼠。爷爷说。
——你要我背诗给你听?
——爷爷点点头。
——爷爷你是希望我不要走远对吗?
——爷爷却摇摇头,又捏捏我的手。
反复回想很多遍,还是只有这点内容细节。
所以,爷爷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突然提起这首诗,就是为了让我找到这张照片,或是找到照片上的人吗?!
也不知多久后,突然听到罗天的声音,“我说,金警官,你这么抱着琴小姐很久了,可以放开了吗?”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整个都陷在金浩怀里。
金浩被揭穿,微微一笑,放开我。
金浩有一种特别敞亮的魅力,让人觉得亲切又不唐突。
罗天还是挺不满意地瞪他一眼,转头问我,“琴小姐怎么啦?”
我想一想,死马当活马医,指着照片问罗天,“这里头的人,你认识吗?”
“哈?!”罗天看了一眼照片就叫起来,“琴小姐,男女都分辨不出来了你让我认人?!”
也是。我有点气馁。
金浩不愧是警察,立刻冷静下来,“奇怪。”
“怎么啦?”我赶紧问。
“你们想想,一般来说,题字不都题在照片反面的吗?”说着他开始摸索玻璃的边缘,“让我们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看看反面会不会有线索。说不定,会在正面写字,是因为反面字太多写不下了呢?”
虽然罗天不爽他,却也默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他们两个动手把玻璃轻轻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