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照片却因为日头久了，直接粘在了玻璃上。这张就是。
撕下来，只怕正面就彻底毁了。
不过即便只是一个斜角看进去，已经发现确如金浩所说，反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第一眼看到的是照片下缘，我大概看到“保重”、日期、“定X”字样。
还属罗天机灵，“手机呢？拍下来！”
对哦！金浩用另一手赶紧把手机伸进去，喀嚓几张，看看效果还不错，“得了。”
玻璃慢慢被放下。
三个脑袋都挤到手机屏幕前。
以下，就是照片背面密密麻麻，整齐却不大能够辨认清晰的文字。
“三弟三弟妹，你们好吗？我们在西XXXXXX家，XX一X，现在回XX是造化弄人啊！XX很X，不是想象中那么凄X，你XXXX，我X着这里却XXX……”
这一半不晓得是不是被水浸了，模糊特别严重。所有我用“X”来表示的地方，几乎都无法辨认了。好在，另一半比较清晰，我们三个连猜带蒙，估计是如下文字。
“（接左边一半）是不是，都没关系。我常常在想这大概就是命运吧。三弟三弟妹你们保重。1961年6月25日。定康合家敬上。”
看完文字，罗天第一个问我，“定康是谁？你有印象吗？”
我摇摇头，“从没听过。但是，我爷爷叫做定安。似乎是同辈兄弟？”
等等！
我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来一件很古老的往事。
爷爷告诉过我，他有两个哥哥。大哥就是收养我大伯的那一位，文革期间病死了。二哥则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随军去了青海。
青海。其实我对这个地理概念的最初认识，就来自于爷爷的话。
如果照片确实是这个二爷爷寄来的，那他称我爷爷“三弟”就很说得通了。
“青海。”我说，重新查看照片，“‘我们在西XXX’，你们看看，’西’字后面像是’宁”字么？”
“青海？西宁？嗯。”金浩仔细看看，“这么一说，确实很像。”
说话间，罗天已经讲了一通电话，“对……对……我和琴小姐在一起。等一会儿发一张照片过来，你们帮忙数码还原，最大可能的复原照片上的所有内容包括文字……好，好。那我等着。”
说罢朝我们挥挥手机，“金警官麻烦把照片发我下。还有，别担心，我们事务所有最牛逼的数码还原技术人员，交给我吧，最迟明天就能给出答案。”
我点点头。
金浩倒是好奇了，“我们警察都没有这技术啊，经常拿着很模糊的照片找人，事倍功半。你们律师事务所弄这个技术干嘛？”
罗天耸耸肩，“原因多了。比如跟拍小三，找证据，细节有时候要到小三手里的包包序列号；又比如打经济官司，电脑录入的文书经常印戳和签名不清晰。我们律师事务所牛逼就牛逼在细节很较真。”
这么一说，我对杨以珊更敬仰了。
人家只是普通人，一样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温柔而坚定，浪漫而冷静。
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如果一直联系着的亲人，寄照片应该会隔几年寄一次。
所以，满桌子的照片里，会不会还有其他相关的呢？
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两位男士也表示赞同，大家才准备要把玻璃板再次拿起来，就听到屋外一阵扰攘。
“琴弹！你给我出来！你个祸害精！”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
来了。
果然，十数个乡亲簇拥在我家门口的空地上，气势汹汹，手里还拿着绳索。为首之人，就是何狗婆。数年不见，她愈发苍老了。而且，不止是苍老。她从前如果叫做邋遢的话，现在叫做戾气大盛。她曾经的瓜子脸现在皮肉下垂，眼神阴冷，头发乱蓬蓬。看到我，她伸出一只手指，长指甲对着我的鼻子点点，“你们看，把家里人克死完了，她自己还皮光水滑！这是个妖怪！给我绑了她！”
别说十个人，就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对我而言只怕也没有一个迷达可怕。我不怕冲突，但我怕自己控制不了出手太重。
而且，说到底，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
金浩和罗天已经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前，那帮乡亲似乎有点忌惮，往后退了退。
我对何狗婆说，“王奶奶，就算我’克死’了全家人，跟大家有关系吗？特别是你？！”
她薄薄的嘴唇一抿，侧头看看乡亲们，“你们看，妖怪还有理了！”
乡亲里一个不大认识的叔叔冲上前，看那架势要给我一耳光的样子。
金浩赶紧伸手阻挡，“好好说话，乡里乡亲的！”
那叔叔看起来也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知怎么的，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特别是你？！”他嗓门很粗，“你把人家唯一的孙子弄死了，还说’特别是你’？！”
把人家唯一的孙子弄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我离开水塘的时候，滚胖酣睡正香！
或者我大意了，让那鲤鱼精又回头来害死了他？
不可能啊！我那一个斗字诀，暗含了一个小念头在里面，别说鲤鱼精了，就是人精，只怕也会被我打得找不着北。短时间内，它作不了孽！
“滚胖怎么死的？”我问何狗婆。
她浑浊的眼珠子死盯着我，“怎么死的？你倒是说说，你究竟对我孙子做了什么？！”
声音有如昏鸦，刺耳无比。
做了什么？我看看乡亲们。教我怎么解释呢？
大家看我的神情，开始窃窃私语。
“果然……”“肯定是……”“先不管，把妖女绑了再说……”
罗天看着情势不对，有众怒难平的意思，也十分紧张，把我紧紧护在身后，双目圆瞪望着乡亲。
金浩釜底抽薪，拿出电话，“喂，哎，我金浩，今天不出勤，但是遇到纠纷，请派警力支援。地址……”
他继续报地址，下面乡亲开始窸窸窣窣，“啊，警察啊？真的假的？”
何狗婆的双眼里投射出浓浓恨意，轮流看我们三个。
我从罗天身后走出来，平静地对何狗婆说，“王奶奶，你看到了，不骗你，这一位是警察，这一位是律师。你们要打架闹事，都逃不掉吃官司。大家有话好好说，行吗？”
何狗婆听完，忽然开始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用那种带着尾音的声音控诉。
“我的孙儿啊——妖女把你害死了啊——还带了帮手来啊——奶奶替你报仇都不能啊——”
虽然她哭得夸张，但是我越来越觉得她并不是在胡说八道。
混乱中，树华叔从坡上急急匆匆奔下来，一见这阵势，满头汗的开始劝解，“哎，我说，你们还真的来了啊？！快走！各回各家！有什么事情，乡里乡亲的都能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