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起来。这介绍!够简单,但也等于什么都没说。
牧原、嬴夏、嬴耳大约都是十岁未竟,年龄相当。
但是牧原的回答却让我觉得他岂止十岁。
“琴姊姊?”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倨傲,“你哪里又来一个姐姐?”
嬴夏白他一眼,径自问我,“琴姊姊这么早出门吗?去牧场吗?”
我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就像她父亲一样,嬴夏对我似乎也有种没来由的好感。
“如果需要,”她拍一拍马脖子,“我可以把’闪电’借你。”
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牧原却大声质疑起来:“夏,上次我孛丁哥哥同你借’闪电’,你死活不肯,为何此刻借给不相干的姐姐?”
好厉害的小孩。我眯起眼睛。
嗯,是不必要同他计较啦,不过,孛丁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谁说不相干?”嬴夏不悦,“琴姊姊是我爹爹很要好的朋友。”
再解释下去恐怕没完没了了。我摆一摆手,“我去找校人挑一匹马即可。夏,你同朋友去玩吧。”说罢不纠缠,转身走开。
犹自听到两人仍在“很要好?有多要好?”“不说这个了,你上次送我的石子不好玩……”云云。
我兀自站在原地,想了半天。
孛丁。曲灵。赢夏。汗血宝马。
明白了。
我明白了。
这座庄园的秘密,盗马贼的秘密,我全都明白了,只待面见嬴叵,便能和盘托出。
不过眼下,我觉得还有另一件事情比抓住盗马贼更重要。
转身回房,提笔留书一封,再处理了一点小事,匆匆出门。
留书很简单,八个字:“往见秦伯不日速归。”
秦伯是谁?秦伯就是当下秦国的主公,后世称为秦襄公的赢开,也是此前卫侯姬和说要修书给他介绍我身份的那一位。
为什么要见秦伯?且看下文。
马厩的校人看见玉符的同时,也认出了我,笑眯眯牵来上次那匹绝地马。
马儿似乎还认识我,用马嘴碰我,或者把脖颈垂下来,任我抚摸。
就是你了。我们出发。
一路上,一人一马,雪色身影融为一体,轻松越过整个草场。
羽旄皎佩连星日,白义祥钿结云烟。踏衬银蹅生雪燕,绝地恍若度光年。
我伏下身,在疾驰的马儿耳边大声叫道,“以后,我叫你雪燕吧!”
马儿听懂了,缓一缓脚步,发出一声快乐的嘶鸣,然后以更轻快的速度和身姿,向前奔跑。
之前来牧场,我们曾经过秦邑。相比郑邑,秦邑西犬丘城小得像一个小土包。但此地属陇南,地形开阔,气候温润,宜农宜牧,有史以来都是姜戎、炎黄之间的必争之地。
而是日黄昏,当我站在西犬丘的城门口,遥望身边那一片一片的芦苇地时,心中涌动起很奇幻的感觉。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芦苇在这一带人的口语里仍叫做“蒹葭(jianjia)”。是,你没看错,就是《诗经-秦风》里的那个《蒹葭》。
我跨越的,究竟是时间,还是空间呢?
雪燕顾不上思考这些问题。因它跨越的乃是如假包换的百里距离,此刻忙着大口喝水吃草。正念及于此,突然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我一直静静伫立在芦苇丛中,直到那个吟诗的人同我说开话来。
“姑娘,再不进城,城门可就要等到明天卯时才开了。”
我这才转身,抬头看看他。
暮色中,那人面貌看不清楚,只觉得他身材挺拔,气宇轩昂。
他继续道,“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哎,姑娘这样站着,美不胜收,如梦似幻,令在下诗兴大发。赎罪赎罪!”
我没有作声。
原来,姑娘我就是著名的《在水一方》的那个伊人!
原来,是我的到来搞乱了历史!不,应当说我若不来历史才跑偏!
同样的,这世界如果没有你、你、和你,也就不是这个世界!
唉,溯洄也好,溯游也罢,姑娘我豁出去了,一定要同秦伯把事情讲清楚!
当下我朝陌生人微微一笑,“先生把我形容的太美了,将来此诗流传千古,先生也将成为秦风诗作表表者。多谢。恭喜。告辞。”
趁这书呆子愕然之际,我已经拉上雪燕,大步流星的进到城内。
秦这个时候还很没名气,秦伯也没什么架子,府邸就在城中一家酒馆对面,把守的森严程度甚至不及伯益牧场。
我把雪燕交到酒馆看管,付了点钱,就径直闯向秦伯府。
把守的侍卫恐怕从没看到过女子大剌剌一言不发就往里冲,压根儿没回过神来,等到想起,我已经几乎走到了中庭。
“兀那女子——”几个守卫从身后冲过来。
我看也不看他们动作,一个滑步往后退,先把位置变成我在他们身后。早已捏好的不动根本印气劲伴着咏春小念头,随性的挥洒出去,几个守卫一碰即倒,根本不在话下。
边走边收拾完他们,转眼已经到了府邸第二层大门。
第二批守卫大叫着从面前冲来,明晃晃的铜勾直对着我面门。
我侧一侧身,大叫一声:“在!”日轮手印挥到铜勾之上,所到之处,那铜勾勾头似磁铁般紧紧粘住我手掌;跟着我一个鹞子翻身,手里多了三把铜勾,而那几个守卫,被我四两拨千斤的弹出三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