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在我耳边低声问，“哎，我们何时也……”
我给他一胳膊肘。
洛桑仰头大笑，“那就等忙过这一阵儿吧！”
空闲时候，我带着掘突在雪域高原上策马狂奔。
卫侯果然非常守信，向郑伯姬友转告了我“潜龙勿用”的提议。四年多来郑姬友从未让掘突在战场上出现过，甚至经常以“抱恙”来替他推脱各种王侯聚会。
所以掘突有足够的时间悄悄练兵、走南闯北、体验各种风土人情。他现在一口流利的羌语、突厥语，身毒语也能听懂一二，简直不容小觑。
蓝天碧草之间，我用马鞭遥指着阿尼玛卿山的西南面对他说道，“那里有个地方，叫做墨脱。’墨脱’，就是花朵的意思。几千年之后，雪山未化，草场依旧，但只有那儿还保留着现在的气候。”
“现在的气候？”掘突不解。
我点点头，“现在我们看得到的影树、柑橘，将来都会慢慢消失。未来这里将越来越干燥越来越寒冷。掘突，我时常在想，人们打得人仰马翻、抢地盘，过几千年再看，这些当时趋之若鹜的地盘，随着气候变化慢慢变得毫无意义，该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掘突想一想，道，“琴，那是因为你来自几千年后。你看过那些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所以心如止水。让现在的人相信你的话，谈何容易。对我们而言，权力的滋味最美。”
我侧目看看他。
果然是世子风度。端的天生就懂得权谋。
差点忘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跟我讲起自己悄悄屯兵的事情。那时他才15岁呢。
不过……我垂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洛桑不是。
对洛桑而言，斗争不是为了获取更大权力，而是为了自己的子民生活更幸福一点。
掘突住了几天，没特别跟我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希望我跟他走。
可是，我哪里舍得离开。
直到某天我、掘突、洛桑都在帐篷里说着话，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震地传来，我侧耳倾听。
他们俩看到我的神情，奇道，“你怎么了？”
立刻洛桑也听到了，“两匹。”
要再过一会儿，掘突才听到马蹄声，惊呼道，“你们的听力竟如此之好！”
不多时，扎西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原剑！可可西里！这里有个人要找掘突！”
“哥哥！你在里面吗？”竟有人在帐外迫不及待的叫起来。
掘突一愣，随后解释道，“这是舍弟姬成！”
“请进来。”洛桑回答道。
说话间，扎西已经带着一个少年挑帘而入。少年和掘突一样胡服打扮，气喘吁吁，满脸惊惧，目光一搜寻到掘突就嚷道，“哥！哥！大事不好了！”
掘突比弟弟镇定的多，“慢慢说，怎么了？”
姬成，史书上有记载，“公子成”是也。在大周，天子的王位继承人叫做“太子”，眼下的太子叫做宜臼；天子的其他继承人叫“公子”。各诸侯国的侯位继承人叫做“世子”，比如郑国的世子就是掘突，其他继承人也叫“公子”。
公子姬成简直惊慌得无暇顾及我们其他的听众是否存在，“哥哥！今天我收到父亲密信，得知天子将要罢黜宜臼太子，改立新太子！父亲说宫中都乱成一锅粥了！”
“什么？！”掘突站了起来。
姬成继续说，“父亲说，申侯大怒，要拉拢赵国起兵造反呢！”
“什么？！”轮到我站起来了。
洛桑好奇了，“可可西里，你怎么了？”
我锁眉沉思。
不对。不对。
史书记载，天子周幽王确实是干了这么个事儿，申侯也确实起兵造反了，不过——
那是在两年之后！！！
不是现在！！！
怎么搞的？！时间不一致啊？！
更何况，当时保护王室的一支奇兵——姬掘突，他本人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远离天子几千公里呢！！！
我想起了西王母画的那个“Z”字形。
莫非这也是我第一世的使命之一？纠正这个时间错误？
洛桑挥一挥手，“扎西，你带这两位先回避一下。我有要事和可可西里商量。”
等他们都离开，洛桑才转向我，“可可西里，你是不是想离开？”
我内心千万不舍，“不是我想离开，洛桑，是必须离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像上次西王母说的那样，我的出现，好像并没有成为第二个时间拐点。事情还是在朝着不那么对劲的方向在演变着。”
说罢我把我的疑惑也解释得清清楚楚了。
洛桑抱紧我，“那你走吧，去处理问题吧。我想你的时候，随时来找你。”
“好。”我也抱回他的腰，“不过，你不是只能穿越到你曾经到过的地方吗？”
洛桑说，“至少，我曾到过伯益牧场啊。从那里出发去丰镐或是其他地方，就很快了。”
“说到这个，”我贪恋地再闻了闻他身上的男人味，直起身道，“我们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忙，这样会快一点。”
他简直太明白我了，“是要我帮你们穿越吗？即便只到牧场也没关系？”
“嗯。”我点头。找到赢叵，借几匹快马，最多三天也能到丰镐了。
洛桑的一双碧眼晶亮闪烁，“可可西里，轮到我等你了。要回来。”
“好。”我承诺，微微一笑。
“还有，”他突然伸出手，把我惯常用的头巾摘下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从现在开始，到回来见我之前，你都要蒙面。”
“这！……”我简直啼笑皆非，“这是为何？！”
“太美了，不可以让别人看到。”他淡淡的说着，将头巾慢慢覆到我鼻尖和嘴巴上。
我的心一颤。
象雄庭院里的阳光、傍晚篝火的微光、雪域金顶的霞光、孔雀滩的湖光，一下子都映进他的眼底、我的心底。我们曾生死与共。我们曾生死与共。
“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