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辅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液晶软幕上书页快速翻过的映像，一页页的叠影透出女子的脸，似有芳菲点缀的白皙。
他出了悲痛境后，就像一颗巨大的雨滴滑在了垄上，并没有万有引力带来的撞击，反而嵌进地表，碰到了墨蒿的软根。
双腿一直处于冰凉状态，导骨中的香草散乱在四周，被土壤洗得毛都不剩。
提醒老甘那一句后，他就一直等待神经纤维的复苏，却发现花语、魄蜡什么的作用甚微。魄刺乱摇之际，水墨书页女子如在眼前。
商琬在呼唤我？不，应该说她的水墨侍者在呼唤……
“小辅，你不能长时间待在悲痛壤里，这玩意真的会让你瘫痪滴！”
约一百米外，甘灵运以竹杖撑起身体，右手捧着脖子说。
东辅其实不甚了解悲痛壤，这会儿见灰暗的“垄土”平铺到无尽远处，一直连到缥色浓郁地，而当转换视角时，余光里的悲痛壤又只有窄窄一段。
“让你产生错觉了吧，墨蒿田是真的，悲痛壤可只有两三丈宽而已。哎，我听到了你的话，也还是无能为力，悲痛飞鸟神出鬼没，那感觉，大概率就是思维小偷。”甘灵运扫开坎外的几副动物枯骨，把东辅拉出来。
“惭愧，大伯，我精神头还不如您，您提到思维小偷，它们的偷盗行为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剧烈了？难道是书页水墨的保护？”
“说不准了，有花杠，有植意入物的手段，我们的精神核心与外物屏障不同质，让它们难以偷取，可惜，折损了一只筛子，也没拿到极品手表。”甘灵运这才把背上干枯的筛子皮抖落，叠成方块存好。
“其间，咱们没经多大的皮肉伤，也多亏这一招。此处离悲痛境边缘也有些距离了，去暖瓶障应该没有大阻了。”
一老一少在轻纱薄雾里缓步，他们很快找到了暖瓶障。
甘灵运在暖瓶障里除去真力滥用毛病。
随后叹息道：“刚刚的手表、双洞锁应该价值不低，要是得到其一，跟伞客过招就有希望了……”
“别灰心，整顿一下，咱们再进悲痛境探秘。”
东辅踮脚凝视雾霾深重的喜阳山余脉，极力想捕捉海水的动静，繁杂盛大的诗意气氛正从遥远的东方倾洒过来。
同时，他也感受到水墨涟漪蠢蠢欲动，似乎来自甘灵运。
“大伯，当前，是否应该先救辛巧豆？恶瘾物质都准备好了没？”
“缺的就是蟹槐指甲，刚才的历险也没有发现类似物质，哎，只凭写作根本达不到癫狂状态。小辅，你要学会墨风就好了。”
“我爱搞小发明，但在文学艺术方面没啥造诣，实在是想不通你们的做法。”
“科研才是更高级的创作啊，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对了，你现在不是从水墨女人那学会了读心术吗？我多演示，你多用心体会。你脑子不笨，相信会成功的，我么，也争取搜集到蟹槐指甲。”
“我这读心术，成是临时的，除了虚无缥缈的商琬嘱咐，就没其他东西了。”东辅说。
因为担心再遇边际飘忽的悲痛境，他们回拔时选择绕道，喜阳山北段纵深不过十公里，山势也相对平坦，向北迂回，是两人的合意。
东辅搓搓耳朵，复眼莹膜挡住眼白，峻岭间有零碎的驼色圈飘转，驼色外有杂斑条纹闪烁。
——鸭翠鸟叼物之后，他的视力再升一档，凡是淤魄相关，即使是隐形端，他也能远远地看出空气流动间的凝滞和兀行。
“驼圈自东面来，下方有人！咱们自己人，我能感受到那里的精巧真力，大伯，对不对？”
甘灵运摇摇头，他因山风萧瑟而脖子发冷发麻，五官有些僵硬地说：“怎么可能？会是谁藏在这？从前几天的情报看，最近的盘可、匪未、徐墨伦也还没进入南辽区，除非她们学会了墨风。”
东辅坚持自己判断，转了两个大陡坡，面对一处十几米高的悬壁，不敢向下了。
温润从下面的蛇形谷地暗涌而来，但谷地并没有一棵活物，基本上都是光秃秃的红岩，偶有乌黑发亮的未知薄片事物埋进土里。
而蓬勃的诗意也许来自此地。
“是有些真力气息，但很浅，有种膻味。”
“人呢？”东辅发觉诗歌灵感聚集在谷地的薄片事物里，其他方向的刺激已经很弱。
他不敢跳下去，只扫视各个暗角。
甘灵运也没发现人影，哟呵了一通，连只鸟叫也没有。
挑了个合适地形，他们下到低处，又失去了薄片的位置。
筛子障灵和兜帽障灵分飞向两侧山脊，吞吃着纠结在一起的散乱偏黑雾气，但它们只是潦草地啃了一会儿，就扎进某个凹穴，其内扑出一大团石灰。
石灰粉散出金光点点，折向朝阳方位，稀薄不明，而所过之处，散淤尽皆破碎。
小障灵追逐着细微到几不可察的金黄，转到山后去了。
东辅一脸茫然地跑来跑去，脑浆就要沸腾：
“我突然生出了好多牛叉的法子啊，大伯，我脑袋从来没想现在这么灵光过，让我画下来，把一丝一毫都记下来，你知道不，超级离乡散就要实现了，可以用它操控各类大障灵，还有小型发电站……容我想想。”
“我不明白你说的发电站，但……”
“大伯，别考虑发电站了，红岩里藏了宝贝，我怀疑有薄日枣，那石灰金粉，是不是薄日枣的蒸发剂？来，先近后远，找找看。”
东辅心头涌现万丈草原里策马奔腾的场景，晦暗瀑布喧哗自脚底板淡淡传开，深赭圆墩在太阳穴处翻动，强烈的表达欲和求索欲让他浑身震颤，踮脚弹跳，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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