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空都是剑光。满天空都是人影,满天空都是琴声。人影与剑光争辉,剑光与人影分形,琴音与剑气相侵,剑气与琴音相激。金戈铁马之声,铿锵铮鏦,崩铜仙冬,丁宁丁情,警神惊心。或急拨繁弦如骤雨飘风,或变律短促若刀兵相接,但觉生死俄顷,安危倾覆,变化无方。但见剑光迅疾若电闪雷飙,星驰丸跳,匹练交加,瀑泻浪崩,凛凛杀气,罩天盖地,如山如海,惊天地而泣鬼神。
一条如烟般人影从远方若燕子一样飞掠而至,闻琴声剑音,杀气严霜,陡地一止,立在檐角之处,却是一个身材清瘦的夜行人,背负燕子飞钩,目注院中,一双亮眼,清亮异人。
这时,院落中琴声一变,铮的一声,一弦竟断。琴声剑气同时嘎然而止,化为一静。
夜行人微微一叹,似感惋惜。
这时,院落中响起一个沉雄浑厚的声音道:“是燕老弟么?”
夜行人应道:“正是小弟。大哥的剑法,嫂夫人的琴技,令人叹为观止,叹为闻止。”
夜行人说话间跳下院落去。
院中甚有天地,四周有修竹松柏玉兰梅树芭蕉掩映围墙,间以奇石所垒山丘水池台榭,中有剑坪以供舞剑之用。
场中一人,剑隐肘后长身而立,渊停岳峙,自具风范。显然是刚才的舞剑人。
这人银衣玉带,玉簪束发,目光锋锐,正是“大剑师”顾人笑。
剑坪之上,台榭内,那身材高挑危襟正坐的援琴美妇,不用说,便是琴娘子了。
在琴娘子右边六尺之远,有一人白衣如雪,峨冠博带,广袖大服,华发清容,神态萧散,正舒服地倚在一张湘妃竹的竹榻上,闭着眼沉浸在琴曲境界里,似还未回过神来。
琴娘子向夜行人莞尔一笑,道:“燕兄弟为愚夫妇之事,辛苦了。”
原来这夜行人,便是被当时大唐举国公认为刑衙捕手行内“第五名捕”的燕影子。
四大名捕中“妙算神捕”苏无名的三大助手之首、以追踪术、轻功与易容术称绝的“影子神捕”燕影子。
竹榻上白衣人陡地双目一睁,一双湛如秋水的清眸望向燕影子。那双清明如许的眼睛,充满了睿智秀气,视之不若六七十岁的老者,而是四十来岁的盛年之人,英气焕然。
白衣人问:“事情如何?”
燕影子向白衣人禀道:“属下业已查明,‘中条三雄’与那‘毒罗刹’一行,栖身在狼山慈航院内。”
白衣人皱了一下眉,喃喃道:“慈航院,又是慈航院!”
白衣人从榻中长身而起,负手缓缓而行,似有所思。
燕影子继续禀告他的发现:“那‘中条三雄’似已被‘毒罗刹’下毒所控,一路上为‘毒罗刹’与那姓唐的所役使。慈航院后进院中有一个地窖,属下见他们五人进去后,再没出来过。属下让金二与萧三盯住、牵制他们。”
燕影子所说的金二与萧三自然是指“妙算神捕”苏无名的另两大副手:“霹雳王”金难挡与“黑灯禅”萧默契了。
金二的独足铜人,萧默契的快剑,是公门中公认的两件最难对付的兵器,也是黑道人物最头疼的两样克星。
白衣人忽停下步子,问:“为何不让‘银箭’回来报信?”
燕影子咬了一下唇,道:“不知为何,那羽鸽子竟无缘无故地死在我背后‘鸽杠’上。”
原来“银箭”是一羽信鸽的名字,平时由燕影子负在背后鸽杠上而行。鸽杠上有一机关,可系鸽足铜环。若开机关,信鸽会自行飞回报信。
白衣人闻言,脸上似闪电般掠过一道阴影,蹙眉道:“‘银箭’死时眼是开的还是闭的?”
燕影子答道:“开的。”
白衣人冷笑一声:“那鸽脯一定是发硬的了?鸽足是蜷曲的了?鸽眼下有一青块?而鸽背上鸽皮有红色疹点?”
燕影子以崇敬的眼神望着白衣人:“先生说得一点不错。正是这样。”
燕影子自称为“属下”,又叫那白衣人为“先生”,那白衣人难道就是“妙算神捕”苏无名?
在武则天朝就以妙算捕贼而名闻朝野的“神捕”、智计过人的当年湖州别驾苏无名?
白衣人沉声说:“‘银箭’是给人毒死的。你虽以跟踪术出名,这会儿遇上对手了,还是被人发现了。且被人下毒毒死了‘银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