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无情,凛冽而来。太阳懒散静止在起伏的山峦后,固执地将仅存的热度散射。荒僻山谷中浮沉的雪锐利似刀锋,被这日光映衬霎时染成了流苏般的颜色,漫天席地。
谷口边缘的积雪犹在,略显刺目的金黄自侧面移动,蕴着别样的韵味。倾斜山坡的矮树也被这种难以抵御的寒冷刺地有些灰败,枝杈光秃秃的。只有残存的枯叶还缓缓颤动。
深谷冷硬的路上,间或还有几抹枯败的蒿草。孤独的摆动在积雪与泥土中,倔强的半点微绿,乍看有些刺目。
寒气呼啸刮过,卷起积雪尘埃,束紧的衣袍猎猎作响,入目中广袤之地杳无人踪,难见炊烟,环绕天地的只有这寂寥的风雪,将四野都渲染的昏黄无尽。
苍莽大地,稀疏的矮树,极目远去,始终不变的只有那种孤独的苍凉和悲怆,这是宣府镇,大乾北地亘古不变的冬日景色。
“叮咚,叮咚…”清脆的驼铃打碎了山谷中黄昏的宁静。
“我武威扬!”凑前儿的趟子手,壮硕的声音将瑟瑟栖息在枯木上的乌鸦惊得四散,呼啦啦的振翅,对着不知名的远方掠去,冬日中夜来的快,商队为了找到合适的歇脚处。
不得不加紧行程,荒原上的夜是危险的,说不准就会有杀身之祸。驼队马队自谷口行来,那二十几个镖师护在周围,隐隐似还存在某种联系。
马车的箱子上,蒙着碎布。为首的趟子手背后正插着两杆小旗,迎着寒风呼啦作响。鞭声响亮,车马粼粼,驮队为首的是个精壮的中年人,鹰隼般的目光始终戒备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其余的这些镖师,或骑马或步行。模样精悍,自从英宗北狩,固守宣府的将领就一再龟缩,兵荒马乱的,少有像样的商队敢走口了,只是利益丰润,也促使些不要命的铤而走险。
驮队的货品不少,若能平安抵达目的地,至少也能盈利个七八万两银子。这也就难怪有人敢在鞑子肆虐的冬日,不顾性命的行商了。
大腹便便的商贾老板,始终跟在马车旁,可即便穿着名贵的貂皮袍,只是瞧那模样,却仍像是个健仆,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时掏出来,呼上一口浊气,捂捂皮帽下麻木的耳朵。
“老爷,今晚看来是走不到镇上了。您看我们是不是临时将路线改一改。那位苏先生所言不错,只怕朝中如今也不安宁。自从进了关,这一路上太不寻常了。”
隔着青布棉帘,那名商贾样的汉子压抑着不安的情绪,小声地请示着,只是如其所料,许久时间的沉默,没有声音回答他的建议。
不过他好像还有些不死心,又道:“依小人看,自此改道去鸡鸣驿堡,借调些军卒返京,这样的路线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必!”依旧是待了许久,车厢中忽然传来冷冰冰的回答,“不过是些宵小之辈,若真遇上,你们自可行离开,无须管我。”
“唉!”轻轻地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雇主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而且主子的性格他也清楚,无奈对着前方看过来的镖头挥了挥手,驮队也随之粼粼而动。
如此行了未多久,只听前方唿哨的趟子手声音顿止,对着后方喊道:“七爷,前边儿有个人影!”就似是被打破了平静的湖面,驮队顷刻紧张起来。
“停!”就在此时,短衫打扮的镖头举起了左手,整个驮队都止了行进,趟子手心领神会伏在地上听了听。
无数道目光扫了过去,有的镖师已经抽出了大刀,戒备的看着四周,不过入目尽是荒原,着实没什么地方能藏得住人。
车夫们勒紧缰绳,随时准备调整驮队前进的方向。少顷,那人跳将起来,对着镖头摇了摇头,眯眼向远处眺望,苍莽的大地证实了他的判断,一无所有!
“二子,过去看个究竟!”那精壮的汉子没说话,目光扫向官道一侧,只见一骑轻捷冲过,拨马而去,纵横蹄下生烟,行近一看,的确是个冻僵没了知觉的人。
身子大半截埋在了雪里,按理说早就应该死地不能再死了,只是瞧这模样,面色红润,鼻翼间结了一层呼吸时的细霜,下马查探,倒还有些气息。